本文原发于20年前刊物《战场》第三集，作者署名Danny boy。笔者仅重新排版，增加了少量配图，以使阅读体验更适合头条习惯，与头条朋友们共赏之。

困境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后，战胜的日本依靠巨额战争赔款，促成其国力和野心大增，中国成为其主要侵略目标。而这与妄图独霸中国的沙皇俄国形成尖锐的冲突，在俄、法和德国的直接干涉下，日本不得不妥协，吐出了已经咽到喉咙的部分果实以日本当时的实力，根本无法同这三个列强相抗衡，它需要寻找一个实力雄厚的靠山来发展自己，随后便倒向老牌殖民帝国﹣﹣英国，并于1902年最终结成同盟。经过甲午战争后近10年的准备，日本终于按耐不住扩张欲望，决心与其"老对头"俄国展开拼死一搏——1904年2月8日夜，日海军鱼雷艇队袭击了驻泊旅顺港的俄太平洋舰队，日俄战争一触即发。

日本在策划战争时，已充分意识到掌握黄海制海权，确保海上交通线顺畅的重要性，为此必须歼灭以旅顺为基地的俄太平洋舰队主力。故开战伊始，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即指挥训练有素的日本联合舰队将俄国海军的精华——太平洋舰队封锁在旅顺港内，双方在随后一系列封锁与反封锁的战斗中互有损伤。初期俄国舰队尚具有主动出击精神，但同年4月13日，俄海军最出色的将领——马卡洛夫海军中将（ Stepan Osipovitch Makarov ）随舰同沉，造成太平洋舰队的士气一落千丈。

马卡洛夫海军中将与他的旗舰的最后时刻，他们是触水雷了。

继任的舰队指挥官认为前途渺茫，下令舰队龟缩于港内，导致日本陆军在海军掩护下从辽东半岛成功登陆，开始在陆上包围旅顺港。为了避免舰队覆没在港内，在新上任的舰队司令维佐弗特少将（ Willhelm Vitgeft ）指挥下，俄太平洋舰队试图于6月23日突围， ，但在日本舰队早有准备的阻截下退回港内。至月底，日本陆上围攻部队的炮火已延伸到港口，维佐弗特遂于8月10日再度下令突围，但舰队在黄海海面遭遇东乡指挥的联合舰队主力的拦截，爆发了黄海海战，多数俄舰又被逐回旅顺港。，

此后，俄太平洋舰队彻底丧失了攻击精神，对突破日本海军的封锁不抱希望，而采取了同克里米亚战争时期相同的举动——舰上的水兵和火炮上陆作战，使俄太平洋舰队成为漂浮在港里的空壳。

日俄战争初期的漫画，俄国盲目自信。

开战之初尚且盲目乐观的俄国权贵，终于感觉到勒在脖子上的"东瀛绞索"越来越紧……

远航

“这是一条壮丽的路，我们正沿着它走向死亡。"——水兵诺维科夫。

随着陆、海作战的一连串失利，沙皇政府终于意识到形势的严峻，决定从海上派遣舰队解救旅顺口危机。表面上，俄国拥有规模庞大的海军，仅战列舰就超过20艘，但该国地域辽阔，庞大的海军被分隔成互相不能支援的3个舰队（太平洋舰队，黑海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其中黑海舰队受条约限制不能通过达达尼尔海峡，因此历史的使命只能落在波罗的海舰队肩头。

经过近4个月的紧张准备，俄国终于在波罗的海拼凑出第2太平洋舰队（此时原太平洋舰队已更名为太平洋第1舰队），它由原波罗的海舰队主力加上一些新近完工的战舰组成，其中包括：

4艘新式战列舰："鲍罗丁诺"号（ Borodino )、"亚历山大世"号（ Imperator Aleksandr III )、"苏沃洛夫公爵"号（ Knyaz Souvorov ）和"奥勒尔"号（ Orel ，也译"鹰"号）;

3艘老式战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 Oslyabya )、"西索亚．维利基"号（ Sisoy Veliky ）和"纳瓦林"号( Navarin )；

除此之外还有6艘巡洋舰、9艘驱逐舰和一些辅助船。

当舰队于1904年9月26日集结在勒法尔港（今爱沙尼亚塔林港）准备起航时，4艘鲍罗丁诺级战列舰刚刚服役不到1个月，因此，舰队里还编有几艘装配船，以为新建舰只修修补补。出征前，沙皇尼古拉二世登上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检阅了舰队，并祝福官兵们"凯旋还乡！"……礼炮声中，圣安德列夫旗逆风飞扬，俄国舰队开始了18,000海里的远征！（约33，333公里）。

表面上看，俄第2太平洋舰队实力可观，然而其外在的威风无法掩盖内在的虚弱——舰只新旧混杂，性能相差很大，难以协调行动；刚刚服役的战舰设备太新，官兵尚不能熟练掌握。士兵素质低下，大部分水兵都是临时征招的新兵，甚至人伍之前从未见过大海军官们长期处于预备役状态，缺乏临战经验；受远东失利的影响，官兵士气低落，普遍厌战，俄国资产阶级革命党人竟然混进舰队，经常在甲板上散布民主思潮……

就是这样一只舰队，将要纵越大西洋、横渡印度洋和南中国海，去战胜饱经战阵的日本联合舰队，解救频于崩溃的远东俄军——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18,000海里的惊涛骇浪，就足以令人胆战心惊了！

指挥这只舰队的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 Zinovi Rojdestvensky )，毕业于米哈伊洛夫斯基炮术学校，是一位从基层升迁上来的将军，性格孤僻，情绪无常，很少体谅下属。他在此之前并没有指挥舰队作战的经验，但由于是沙皇的亲信而获任，而且俄国海军的精华已在远东凋谢殆尽，一时也难以找出更合适的人选来担此重任。不过，客观地评论，如果没有罗杰斯特文斯基的四处奔忙和积极筹备，俄第2太平洋舰队也不可能组建成功。

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

俄国第2太平洋舰队的远航，一开始就伴随着厄运。10月21日夜，舰队航行到北海时，由于事先听说日本的一支驱逐舰队埋伏在北海附近（谣传），紧张的俄国官兵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英国的拖网渔船成了牺牲品，俄国人将它们当成了日本驱逐舰！一时间，全舰队万炮齐鸣，毫无射击顺序和纪律约束……

混乱的炮击过后，英国渔船被击沉1艘，击伤3艘（俄舰炮术之差可见一斑），渔民死伤数人。更为恶劣的是：当俄国人意识到自己的误击时，竟对遇难船只不施行任何救助即扬长而去！此举着实惹恼了日本的盟友——英国，它在公开场合扬言要诉注武力，下令本土舰队和地中海舰队备航，并派出巡洋舰队尾随和监视俄国舰队行踪。最终，英国人在西班牙维哥湾扣住了肇事的俄国舰队，经过百般刁难方才罢手。

俄舰队的行为也遭到国际社会的严厉谴责，很多国家因此（或受英国政府威胁和中立地位的约束）拒绝俄舰队靠港加煤。幸亏有几支德国煤船跟在后面，用煤袋补充俄舰，否则其当真成为俄国水兵自嘲的"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不过，战舰为了多装煤而超载，使本来不高的航速进一步下降。

在漫长的航行中，被当成救世主的罗杰斯特文斯基心情灰暗，将大部分时间浪费在"苏沃洛夫公爵"号舰桥内的那张他最"钟爱"的椅子上长时间的、用阴郁的目光注视着队列中的战舰，无言地发呆……（也许他预感到了什么，但又无力改变什么），而一旦某艘战舰脱离编队或是犯了别的错误，哪怕很不起眼，这位司令官也会暴跳如雷。

旗舰上的水兵诺维科夫（ Novikoff Priboy ）形容道："……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狂怒地咆哮着，可怜的杯子成了牺牲品。这时，往往有一名参谋军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像对待圣杯一样虔诚的捧起它……恐慌弥漫在舰桥内，参谋、了望员、传令兵们恐惧地注视着他们的司令官阁下，好像他是一枚即将爆炸的15英寸炮弹……"。在经过一连串恶毒的诅咒后，司令官亲自下达命令："告诉那个白痴，跟上编队，别落在后面。"——副将和舰长们都尽量避免见到他们的司令，因为罗杰斯特文斯基喜怒无常的脾气会让他们在下属眼前颜面尽失。而且，这位司令官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正式场合与下属不友好地开玩笑，或者给他们起外号——舰队副司令弗勒克尔沙姆少将（ Felkersham ）身材肥脖，故被他称为"肥料袋"。

罗杰斯特文斯基另外一个缺点就是从不接受不同意见，在制定航行路线和作战计划时近乎独裁。而且，在8个月的漫长航行中，他没有制定任何训练计划以使素质很低的水兵和炮手提高技、战术水平，也不与参谋军官讨论即将面对的战斗，特别是对日本海军极可能实施的海上拦截不加理会。

差点被自家舰炮击沉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后来炮击冬宫。所谓“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就是指它的这一炮。

当然，舰队在航行过程中还是组织了几次简单的演习，如简单的队列编组和变换训练，这尚且能够勉强应付，但仅仅进行过两次的实弹射击训练，却成为令人沮丧的灾难﹣﹣弹药提升机经常故障，只能依靠人工搬运，而且炮手不会使用新式观瞄测距设备，射击准确度十分低下。在东非海岸外，全舰队数百发炮弹无一命中，倒是拖带靶舰的"阿芙乐尔"号（ Aurora ）巡洋舰差点变成"靶舰"：另一次，可怜的"得米特里．顿斯基"号（ Dmitri Donskoy ）没有那么幸运，除了几枚近失弹外，一枚炮弹直接命中并撕裂了舰桥……万幸这是枚哑弹，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样的结果使罗杰斯特文斯基更加心灰意冷，干脆以"节约弹药"为名，停止了实弹射击演习。

俄国舰队抵达直布罗陀后兵分两路，弗勒克尔沙姆少将指挥几艘航速较慢的旧舰取道苏伊士运河进人印度洋，大部分舰只由罗杰斯特文斯基率领，绕过好望角。12月5日，主力舰队抵达马达加斯加海面（同日，旅顺口203高地失守，俄国风光一时的第1太平洋舰队残余，被日本炮兵像打靶一样轰沉在港里）。

1905年1月2日，旅顺口俄军投降，7天后，消息传到已经会合的第2太平洋舰队，全体官兵犹如遭到雷击。许多军官认为解围已成泡影，主张返回波罗的海，而罗杰斯特文斯基仍然顽固的遵守沙皇的命令，主张继续东航至海参崴，为俄国海军挽回应有的荣誉。就这样，俄国舰队在马达加斯加的纳西贝无所事事地停留到1905年3月16日（3个多月），又继续横渡印度洋，向远东进发。水兵诺维科夫写到：

"……在辉煌的阳光下，美丽闪烁的海洋展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一条壮丽的路，我们正沿着它走向死亡。"

蓄势

"一门百发百中的大炮胜过一百门百发一中的大炮"——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

在横渡印度洋后，俄舰队穿过马六甲海峡，3月份，传来了俄军奉天（今沈阳）会战惨败的消息。1905年4月11日俄国舰队驶入越南金兰湾，如果这时沙皇政府能够认识到败局已定，俄国在远东尚且不至输个精光。然而恰恰相反，输红了眼的俄国政府为了挽救败局，加强第2太平洋舰队的实力，已经命令另一只舰队（第3太平洋舰队）起航开赴远东。本来罗杰斯特文斯基准备稍事休整即直驶海参崴，然而跟随俄舰队的外国煤船由于接近日本海域，害怕受到日本海军的攻击而离开了俄国舰队，于是，缺煤的俄舰队不得不在金兰湾加煤。这时，舰队司令收到海军部发来命令其等候俄国第3太平洋舰队的电报，罗杰斯特文斯基只好继续留在法国的殖民地港口中等候（好在法国人对此事不加干涉）。

俄国第3太平洋舰队由涅鲍加托夫少将( Nebogatoff ）指挥，主力包括1艘老式战列舰"尼古拉一世"( Imperator Nicholas I ）和3艘铁甲海防舰"谢尼亚文海军上将"号（ Admiral Senyavin )、"阿普拉克辛海军上将"号（ Admiral Apraksin ）和"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 Admiral Ushakov )，它们都是19世纪的古董，战斗力非常低下，罗杰斯特文斯基称其为"挂在脖子上的磨盘"。

4月29日，汇合后的俄国舰队重新上路，目标直指海参崴。这支俄国最大规模的舰队，共计拥有38艘战舰和13艘辅助船，但新旧舰只混杂，性能参差不齐，缺乏后勤支援的远航又严重消耗了官兵的体力和斗志。另外，军舰的船底长满了藤壶海藻，航速严重下降，就是想跑也跑不快。

就在俄国人艰难地奔向远东的同时，成功封锁旅顺港并歼灭俄国太平洋舰队后的日本联合舰队在东乡指挥下返回本土，立即展开修理损伤，更换武备，补充兵员和弹药的备战行动。当获悉俄国增援舰队即将到来之时，东乡决心在未来的海战中一战而完全摧毁俄国海军的残余，一劳永逸地解除沙俄在远东对日本势力范围的威胁，完全掌握西北太平洋的制海权。在东乡的严厉督促下，日本联合舰队展开了严格训练，准备迎战即将到来的俄国第2、3太平洋舰队。

与俄国舰队不同，东乡和其手下的幕僚配合默契，指挥纯熟。舰队中的5名中将，7名少将，以及各分队的指挥官，均为其同学或老部下，对东乡的威信和能力钦佩备至。手下的官兵在前一阶段的旅顺封锁战中损失不小，但最终仍然摧毁了强大的俄国舰队，在胜利的鼓舞下，士气异常高涨。

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

东乡根据前一阶段海战的得失，总结了经验教训：

第一，远距离炮战不能有效打击敌舰队的核心力量（尤其是战列舰编队），必须进入炮火有效射击距离予以痛击；

第二，对敌舰主力编队的炮击可能不会立即瓦解其抵抗，所以必须首先要摧毁其指挥中枢（旗舰）；

第三，夜间应对敌舰不断骚扰以消耗其实力，为本方主力第二天的战斗做好准备；

第四，面对敌舰队的数量优势（尤其在大口径火炮方面），必须充分利用本方机动性强的优势抢占有利阵位，在运动战中发挥全部侧射火力；

第五，俄舰的队形编组水平低，指挥官和高级军官缺乏主动性，水兵士气低下，炮火命中率低，只要摧毁其指挥中枢，整个舰队将会陷入混乱；

第六，日舰队官兵必须强化训练，尤其要提高舰炮的射击准确度；

第七，雷击舰只的鱼雷突击可以对敌舰队造成很大消耗，从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日方缺乏重型战舰的不足。

日舰队在这段时间里频繁进行实弹射击训练，几乎打光了国内炮弹储备的一半。东乡更提出"一门百发百中的大炮胜过一百门百发一中的大炮"的名言，督促和鼓励官兵严格训练。经过东乡平八郎4个月的高强度练兵，日舰射击准确度空前提高，官兵士气更加高昂，均抱有必胜的信念准备与即将到来的俄舰队决死一战……

1905年4月，面貌一新的日本联合舰队驶离本土，进人朝鲜半岛的前进基地时，已经成为一支被世界海军战史学家公认的，日本历史上最为可怕的舰队。

临战

“今天天气晴朗，但是风浪很高”。——“信浓丸”号密码电报，意即“发现敌舰！”

1905年5月22日，俄国的庞大舰队已经驶入日本海域，早在一周前，在未征求任何幕僚意见的情况下，他独断专行地选择了直取对马海峡的捷径。本来，从南中国海驶往海参崴的的航路有三条：对马海峡、宗谷海峡和津轻海峡，其中前者到海参崴的航程只需3天。罗杰斯特文斯基希望尽快结束痛苦的航程，也就全然不顾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日本舰队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幻想能够躲过东乡布下的天罗地网，实在是太天真了。

为了掩盖主力航向，罗杰斯特文斯基派出2艘辅助巡洋舰绕向日本东海岸，而后又派出2艘辅助巡洋舰前往黄海活动，企图引诱日本舰队离开朝鲜以东水域或其兵力。然而，东乡没有上当。次日，在即将进人海峡之前，俄舰队开始进行最后一次加煤，此时，厄运再次降临在俄国人身上——舰队副司令弗勒克尔沙姆少将再也经受不住远航的折磨，病故在自己的坐舰上黑色的煤烟不吉利地笼罩着俄国战舰周围，为了保存官兵最后一点士气，罗杰斯特文斯基决定保守这个秘密。弗勒克尔沙姆少将的指挥旗仍旧飘扬在"奥斯利雅维亚"号桅顶，而涅鲍加托夫少将并不知道自己实际己成为舰队的副司令，俄国舰队出现指挥混乱的隐患。

5月25日的阴冷早晨，罗杰斯特文斯基命令辅助船驶往上海，战舰上的官兵们都用羡墓的目光注视着这些幸运的家伙离开了他们污秽的舰队，消失在西南的雨幕中。海浪翻滚，大雨倾盆，海面阴云低垂，水兵们的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但又均怀有一丝侥幸心理——毕竟这里离家门口只有3天航程了，大家暂时忘掉了疲劳和抱怨，开始打起精神搜索恶劣的海面。

就在俄国舰队北边不远，东乡指挥的联合舰队正静静地锚泊在朝鲜马山附近的镇海湾内，这里距离对马海峡中段的直线距离仅约80海里。东乡已经预料到俄国人会选择航程最短的对马海峡，因此事先派出20多艘侦察舰，在海峡周围往来搜索。不过，连续的恶劣天气似乎在暗中保护俄国舰队，终日浓雾弥漫，使侦察舰一直无功而返……时间在流逝，俄国人在哪里——联合舰队上下都在焦急的等待，高昂的士气几乎要进裂紧张的神经。

1905年5月27日02:45，在对马海峡以南约150海里处，日本侦察船"信浓丸"在暗雾遮掩的海面上发现了几乎察觉不到的隐约灯光——这是1艘俄国医院船。"信浓丸"跟踪这点灯火近2个小时，直到在其前方辨认出10艘以上的俄国舰船，方才发出密码电报：“今天天气晴朗，但是风浪很高”，这是密码电报，意即“发现敌舰！”

06:45，日侦察船"和泉"号也发出更加确定的电报："北纬33930'、东经12850'发现俄国舰队。"15分钟后，俄国人也发现了跟踪他们的"和泉"号，罗杰斯特文斯基痛苦地意识到偷越海峡的企图已经失败，一场不可避免的血战就在眼前！

镇海湾内坐镇旗舰"三笠"号的东乡于凌晨05：05首先收到"信浓丸"的密电，接着又得到"和泉"号的确认，兴奋地立即下令舰队启航，全力拦截俄舰队。06:00，日本舰队完成战备，鱼贯起锚，"三笠"号一马当先，前甲板上70人组成的军乐队高奏着海军进行曲，34分钟内舰队全出镇海湾，完成编队集结。

俄国舰队的主力由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亲自指挥第一编队，包括4艘新式战列舰、4艘老式战列舰、3艘海防舰和1艘老式装甲巡洋舰；由恩克维斯特少将（ Enkvist ）指挥的巡洋舰分队包括2艘新式大型巡洋舰、2艘旧式装甲巡洋舰和4艘快速轻型巡洋舰；此外还有9艘驱逐舰和9艘辅助舰。

．第一编队12艘战舰又分成3个支队：第1支队由罗杰斯特文斯基本人指挥，包括"苏沃洛夫公爵"号（旗舰）、"鲍罗丁诺"号、"亚历山大三世"号和"奥勒尔"号等4艘新战列舰；第2支队由副司令弗勒克尔沙姆少将（人已去世，实际无人指挥，只是盲目跟从第1支队）指挥，依次为旧式战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旗舰）、"西索依．维利基"号、"纳瓦林"号和旧式装甲巡洋舰"纳希莫夫海军上将"号（ A dmiral Nakhimov )；第3支队由涅鲍加托夫少将指挥，依次为旧式战列舰"尼古拉一世"号（旗舰）、海防舰"阿普拉克辛海军上将"号、"谢尼亚文海军上将"号和"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为了照顾队列中的旧式战舰，全队最高航速只有11节。

日本联合舰队方面，由东乡亲自指挥4艘战列舰和8艘装甲巡洋舰（以下简称东乡编队）；出羽重远中将14艘装备6英寸以下口径（含6英寸）火炮的快速轻型巡洋舰，21艘驱逐舰，以及58艘鱼雷艇。另外，在对马岛大崎湾，还驻泊有4艘旧式海防舰选31，但因航速太慢，不能与主力协同，被单独编为第5战队，作为掩护支援兵力。东乡编队包括2个战队：第1战队由东乡本人指挥，依次为战列舰"三笠"（旗舰）、"敷岛"、"富士"和"朝日"，装甲巡洋舰"春日"和"日进"；第2战队由上村彦之丞中将指挥，依次为装甲巡洋舰"出云"、"八云"、"浅间"、"吾妻"、"常磐"和"磐手"。重型舰炮方面，计有12英寸炮16门，10英寸炮1门，8英寸炮30门。全队列最高航速可达16节。

表面上看，俄方在重型舰只火力方面占有优势，尤其是重型火炮在单次舷侧齐射的弹丸重量上优势明显。然而俄舰队列中火炮口径复杂，性能不一，难以统一指挥射击，且多数旧式舰炮射程有限，无法在远距离发挥作用。另外，火炮观瞄装置落后，装填速度慢，加之俄水兵疏于训练，实际射速很低。

日本主力编队虽然在重型火炮数量方面居于下风，但火炮质量先进，同口径火炮性能接近，便于集中火力。再辅以士气高昂、训练有素的官兵，只要战术和指挥正确，完全可凭借自身火力精确而快速的特点扭转这方面的劣势。另外，俄第1编队的航速只有东乡编队的60％左右，多数老旧俄舰经过远航，机动性下降明显，勉强维持编队航行已经不易——东乡编队在机动力方面占有绝对优势。

与罗杰斯特文斯基不同，东乡及其参谋班子早已指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首先，以鱼雷舰只突击俄国主力编队，削弱其实力，力图使双方重型舰只数量趋于平衡。然而当日海况恶劣，清晨能见度较差，雷击舰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攻击难以取得效果，于是这个步骤被放弃；其次，于白日以主力舰只投入炮战，力图摧毁俄方指挥机构，使其陷入混乱，再寻机歼灭敌舰队主力或严重削弱之；第三，于当日晚间再次投入雷击舰只，利用夜幕掩护继续打击其残部，同时撤出本方重型舰只，埋伏于敌舰队必经之地；第四，次日重新投入重型舰只，予残敌毁灭性打击；最后，对逃脱敌舰进行广泛搜捕，加上事先在海参崴附近水域布设的水雷带，以求全歼俄国舰队。

东乡对预定方案胸有成竹，在发现俄舰队后，整个联合舰队按照上述计划迅速调动起来。

06:30，出羽重远中将先行率领12艘快速的轻巡洋舰赶赴俄舰预期出现的海域，在对方最大炮火射程以外，与其平行共驶，同时跟踪、骚扰俄舰队，并不断向东乡通报敌方行踪。东乡后来回忆道："……在清晨大雾弥漫的海面，寻找5海里以外的目标几乎不可能，但是对40海里以外敌人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仿佛他们就在我眼皮底下....."

5月27日，恰逢沙皇加冕纪念日。上午，俄国舰只全体鸣响汽笛向远方的皇帝致敬，并为军官举行了小型宴会，舰上随军神父还主持了宗教仪式。在发现日本巡洋舰队跟踪后，罗杰斯特文斯基下令舰队由护航队形改为作战队形。其中第一编队（依次为第1、2、3支队）位于舰队左侧，呈单纵列鱼贯前行；辅助船右转，位于第一编队右后方，在巡洋舰护卫下跟随；在舰队的前方，是2艘轻巡洋舰，位置几乎和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平行，充当"尖兵"角色，整个舰队取东北航向，航速不到10节。

整个上午，日本巡洋舰始终如同幽灵一般，在俄舰不远处伴随，这使俄国舰队上下很是焦躁不安。11:40，第1支队的"奥勒尔"号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突然驶出队列，逼近日舰，向日本巡洋舰"笠置"号发泄了"12英寸的怒火"……这一行动竟带动了其它舰只，遂纷纷擅自出列，无序射击。日本巡洋舰见势不妙，边还击边掉转航向，迅速隐藏在远处海雾中。双方的射击均比较草率，弹着点没有被确认，罗杰斯特文斯基在旗舰上非常恼火："不许浪费弹药！回归队列！"，但俄国水兵暂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日本人没什么了不起。

13:30，罗杰斯特文斯基发现这次无效的攻击破坏了第一编队的顺序，导致队形有些散乱，第2支队以后的战舰由于前方舰只的遮挡，不能有效发扬前射火力。与东乡不同，罗杰斯特文斯基迄今为止还未得到一点关于日本主力舰队行踪的情报，他盲目地认为日舰会在其北方出现，但无法确认具体的位置和时间。在雾气掩护下，他命令展开作战队形——第1、2支队变换为横队，第3支队仍留在左翼呈单纵队，这样可以躲避日巡洋舰的侦察，用全部第1、2支队的前射火力突然攻击将从北方出现的东乡编队，而以旧式的第3支队加强左翼的防御。

罗杰斯特文斯基的命令再次引起俄方队形的混乱，缺乏主动性和临战经验的俄国舰长们只知道跟随前面的舰只机动，而不能领会舰队司令的完整意图，第一编队的机动未能顺利进行。此时，海雾开始消散，俄编队的队形变换也将失去隐蔽性和突然性，罗杰斯特文斯基再次发出信号"停止队形变换"。为了让驶出队列的"亚历山大三世"号和"奥勒尔"号归队，第1支队加速到13节，以便留出空位让2舰重新加入单纵队。后方的第2支队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则相应减速，这导致其后面的全部战舰近乎停航，而与前方第1支队拉开大约3.5海里的空挡，整个队列变成两路纵队：第1支队在右路，其余在左路。

就在俄国人忙着调整队形时，13:40，在其东北方约8海里处，一长串橄榄灰色的舰体在雾气渐消的海平面上突然出现——东乡指挥的日本联合舰队第1、2战队赶到战场。此处位于冲岛附近海面，距离对马岛以东约40海里。

豪赌

"皇国兴废在此一战，诸君努力奋勇杀敌"。——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

战斗中最具决定性的行动即将展开。此时，俄第一编队取55东北偏北航向，航速提高到11节，企图重新编为一路纵队。而东乡指挥的日本主力编队取170西北偏西航向，航速12节，几乎处于俄舰正前方，这时双方尚未进人射程，如果双方继续保持航向不变，东乡将会错过截击俄第一编队的机会，虽然日舰拥有较高的航速，之后也只能掉转航向，对俄舰队实行追击行动。东乡认为，如果现在立即攻击俄第一编队，只能从其西侧发起，同时利用日舰航速优势，压向俄舰航向，这样使得日本舰只的舷侧火炮可以全部发扬，俄国战舰却只能使用前射火炮还击，弥补日舰重型火炮不足的缺陷。另外，此举可以逼迫俄舰队改变航向，使其不能驶向目的地。

东乡片刻下定决心，做出的决定使其幕僚们均目瞪口呆——"三笠"号桅杆挂起东乡的旗语"舰队左转至16点方向"。此时日舰队航向几乎正西，为了完成东乡的命令，编队跟随旗舰首先左转约65，几乎与俄第一编队相对而行，同时，东乡编队加速到15节，双方几乎以800米／分钟的速度接近。当彼此距离缩短到约6.4海里时，完成第一次转弯的东乡编队已位于俄舰队西北偏西，即其左前方。此时后续日舰跟随旗舰再次左转几乎160，在转弯点附近形成一个明显的" U "字型航迹——这个" U "形转弯，将和它的创造者一样彪炳海战史！

这个转弯对双方来说都是决定性的。对于俄国人，由于日舰是在旗舰带领下在一个固定点做近似掉头的大幅度转向，目标的射击诸元几乎固定，俄舰可以比较容易瞄准转向中的日舰，但大幅度转弯中的日舰却不能同时开炮还击。这样，每一艘通过转弯点的日舰都会经受俄国炮弹的洗礼——如果是一个训练有素、指挥得当的对手，日舰的命运恐难预料。

对于日本人，只要完成转弯就可以切入俄第一编队的航向，所有的日舰将立即发扬全部侧舷眩火力，集火攻击俄旗舰并使其失去指挥能力，瘫痪俄国舰队。而此时的俄第1支队后方战舰只能发射一半的侧射火力，后方支队则由于先前的机动不当，多数战舰几乎不能开火——其重炮方面的优势将会完全丧失。

假如不进行第二次近乎掉头的左转，双方将会以近27节的相对速度交错而过，全舰队齐射的次数将为数寥寥，加上距离比较远，无法有效发挥日本舰队射击准确度高、射速快的优势，也将不能对俄舰造成致命打击，这显然违背了东乡的初衷；此外，如果东乡出于安全角度考虑，也可以命令舰队在横越俄国队列后向右做掉头机动，这样将拉开与俄第一编队的距离，但日舰机动不会受到俄舰的打击，也使俄第一编队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进行相应的机动——例如可以右转，取正东航向，将日本人抛在队列后方，这样东乡编队还是需要进行追击，战斗极可能演变成类似黄海海战的混乱局面，东乡编队的机动优势无从发挥。

对于去年爆发的黄海海战，东乡仍然记忆犹新，如果不是运气的因素，很难将占有战列舰数量优势的俄第1太平洋舰队堵回旅顺港。目前态势若演化成那种局面，将对联合舰队产生不利影响，而现在东乡的"冒险"一旦成功，必将立即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

东乡编队全部完成" U "形转弯而取得新航向的过程，预计需要15分钟时间，这是决定日俄舰队生死的15分钟。在完成了第一次航向改变后，"三笠"号率先进行第二次转弯，该点距离俄第一编队约6.4海里（11,700米）。东乡站在"三笠"号暴露的飞桥上，平静地注视着坐舰通过转弯点，他此时非常清楚——自己所有的战舰均已暴露在俄国人的炮口之下，而此刻却毫无还手之力。

东乡的冒险举动同样令对方出乎意料，包括俄国舰队司令在内的每个甲板上的官兵都将日舰的转向看得一清二楚。"苏沃洛夫公爵"号后部指挥台上的谢苗诺夫中尉（ Semenoff ）惊呼道："太冒险了！在一分钟内我们就能弄翻那条先导舰。"——俄国人果真能办到吗？谢苗诺夫接着祈祷："上帝保佑我们能办到！"

从东乡主力进入视野，罗杰斯特文斯基也一直没有离开"苏沃洛夫公爵"号的舰桥，此时，他的第一编队还有些混乱，"鲍罗丁诺"号刚刚加入队列，"奥勒尔"号还在转向。在担心误伤自己同伴的情况下，第1支队以后的战舰几乎不能开火，而罗杰斯特文斯基也没有下令第1支队开火。当"三笠"号和紧随其后的"敷岛"号顺利完成了定点转弯，取东北偏东约35航向时，其它的日舰还未通过转弯点。这时"三笠"号和"苏沃洛夫公爵"号之间的距离缩短到约4海里(7,312米），莽撞的"奥勒尔"号终于重新归队了，时针指到13:50，罗杰斯特文斯基下达了开火命令。

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率先射击，其它俄舰紧随其后相继开火，东乡编队中仍在定点转弯的日舰几乎成为标靶。本来，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俄国人可以先发制人地予敌重创，但因为此前队形变换导致俄舰顺序混乱的后遗症尚未完全消除，致使仅有1/3的俄舰能够开火。外加俄国炮手射击准确度差和火炮口径不统一的致命缺陷也开始暴露，俄舰的炮火散乱，射击毫无次序，弹着点矫正也非常困难，整个舰队难以集中火力。另外，俄舰火炮射速缓慢，重新装弹时间过长，无法形成密集的弹幕……能否一举摧毁日本舰队，现在全靠运气了。

13:55，在对方的炮火洗礼下，为了鼓舞官兵士气，东乡效仿纳尔逊，升起著名的 Z 字旗——"皇国兴废在此一战，诸君努力奋勇杀敌"。

"三笠"号完成转弯后，东乡依然没有立刻下令还击，他在等待后续日舰这个过程对每一艘日舰都充满危险，俄国人炮弹激起的水柱在日舰附近耸立，"三笠"号更成为对方攻击的重点。由于距离不断缩短，俄国人不成功的射击仍然使"三笠"号被命中18次之多，其中包括4发12英寸炮弹，靠近右舷中部的上部装甲带被炸裂，附近的6英寸副炮被摧毁。1发炮弹落在舰桥附近，炸毁了扶梯，四散的碎片击倒了东乡身边的几个水兵，并且击伤了东乡的大腿。

"浅间"号舰昵水线附近被连续命中3次，转向机构失灵，英寸炮弹直接命中，造成三须中将重伤，另1发炮弹摧毁了舰峭右舷的6英寸炮，当时还是见习军官的山本五十六准尉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被齐根炸断（另一说认为是在后来的战斗中，由于6英寸炮射迷太快，火炮过热造成后膛爆炸，碎片打飞了山本的手指）。战列舰"朝日"号被2发炮弹命中舰体中部上层建筑，在舰上服役的东乡吉太郎上尉（东乡平八郎的侄子）事后回忆："弹片在空中四散飞舞，周围全是伤员，甲板扭曲变形，堆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和残肢……我跑到右舷中部副炮附近，发现1门12磅炮的防盾已被击穿……"

逆转

"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转弯"。——"三笠"号发出的信号。

在俄舰炮火的之下，负伤的东乡坚持站在"三笠"号暴露的舰桥上——日舰的损失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三笠"号又发出新信号："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转弯"。

14:07，东乡编队中的最后一艘战舰"磐手"号通过了转弯点，而负伤的"浅间"号经过紧急修理，恢复了航行能力，重新加入东乡的单列纵队。东乡仍然没有命令开火，所有日舰的火炮都保持沉默，炮手们不停地修正目标的射击参数。

东乡此时发布攻击次序——自己指挥的第1战队集中攻击俄国第1支队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上村彦之丞中将指挥的第2战队集中攻击俄国第2支队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然后集中攻击俄国编队的前卫（第1支队）。由于东乡编队已经占据俄国单纵列的左前方（" T "阵的横向位置），所有日本战舰都可以发扬全部侧舷火力，且日本舰队占据上风位置，从背后刮来的西北风正好吹散了炮口的硝烟，便于观测目标和弹着点。而俄舰处于顶风位置，烟雾和炮弹溅起的水花将严重干扰炮手的视线，而且战舰左舷受风，海浪冲击位置较低的副炮甲板，影响副炮的射击，造成火力进一步损失。

双方距离缩短到约3.6海里（6,398米）,"三笠"号打破了沉默。与乱哄哄的俄舰炮击不同，它只是短暂试射以测定俄国旗舰目标的射击诸元，并立即将数据通报给所有日舰。各舰熟练的炮手立即解算参数并调整火炮，只等东乡一声令下发起攻击——俄国舰队的悲惨结局已经无可避免。

14:10，东乡下令开火，立刻引来日舰万炮齐鸣。英国特派观察员白金汉上尉（ Pakenham )站在"朝日"号战列舰右舷的飞桥上，从这里可以清楚地观察整个俄第一编队的情况，日舰的突然炮击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暴风雨般的炮弹准确落在俄国先导舰上，它立刻就被火光和黑烟包围。炮弹是如此的密集，我已经不能计算出到底有多少命中了目标。"

第一次齐射摧毁了"苏沃洛夫公爵"号的前部烟囱，弹片如暴风雪一般横扫周围暴露的官兵，造成人员重大伤亡。剧烈的爆炸引发了大火，谢苗诺夫写道："炮弹毫无阻碍地落在舰上，一触即炸，甲板和上层建筑被洞穿，碎片横飞，死伤遍地，舰桥上的扶梯被扭曲呈环状，火炮被炸上了天……火焰在全舰流动，仿佛要吞噬一切"。

第二次齐射已经彻底摧毁了"苏沃洛夫公爵"号的舰桥，1发12英寸炮弹穿透后部主炮塔，将1门火炮炸飞……日舰开火仅仅15分钟，"苏沃洛夫公爵"号成为一条燃烧的废船——前桅倒塌，主炮塔失灵，所有的烟囱都被炸毁，操舵室被毁，无线电失灵，人员损失惨重，全船到处都在燃烧，火势难以控制。司令塔被大口径炮弹直接命中，罗杰斯特文斯基和舰长依格那奇乌斯( Ignatsius ）均身负重伤，舰队参谋人员也损失过半。被浓烟包裹的"苏沃洛夫公爵"号于14:30脱离队列，漂浮在交战双方之间，与其它各舰彻底失去联系——俄国舰队在开战伊始已经失去了指挥。

俄第2支队的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也受到了6艘日本装甲巡洋舰8英寸火炮的集中攻击，随即被重创。14:43，"奥"舰火势蔓延，失去控制。它的前甲板被炸碎，前主炮塔及其成员一同于超载了煤，水面逼近破洞造成海水无情地涌入，使舰体逐渐下沉，该舰停止还击，毫无希望地冒着黑烟。6艘日本轻巡洋舰立刻如狼群般包围了这艘垂死的战舰，在不到1海里的距离上对它无情地直射。15：10，"奥斯利雅维亚"号终于坚持不住而翻转倾覆，海面上只露出布满海藻的舰底，落水的水兵攀缘在舰舷四周……15：30，这艘12,000吨的老战列舰舰瞄向下沉入海中，几秒钟后海面上只剩下几个无情的漩涡。"奥"舰成为对马海战中第1艘沉没的战舰。

当"苏沃洛夫公爵"号和"奥斯利雅维亚"号失去战斗力后，日舰炮火立即转向无人指挥的俄第1支队其它3艘战列舰。处于最前方的"亚历山大三世"号和"鲍罗丁诺"号由于位置突前，首当其冲成为重点打击对象。因为日舰队位置领先于俄国先导舰，这2艘战列舰只能使用前射火炮还击，而日舰队可以使用全编队火力。很快，日舰准确的齐射接连命中目标，俄舰起火后退出队列。15:00左右，控制住火势的"亚历山大三世"号重新归队，继续担任先导舰并承受日舰猛烈的炮火打击。

第1支队末尾的"奥勒尔"号比其3艘姊妹舰的情况稍好一些，由于有前面2艘战舰的掩护，攻击它的火力相对较弱，但近距离上日舰射击格外准确，高爆炸力的炮弹同样导致该舰火灾。它的舰员们奋力搏斗，终于扑灭了大火，可4门主炮全都失去作用，机舱内只有1/3的锅炉能够正常工作……在俄队列中的战舰普遍遭到攻击的形势下，其编队的航速进一步降低至10节以下。

日舰发起攻击不到1个小时，俄第一编队的旗舰失去战斗力，另一艘沉没。第3支队旗舰"尼古拉一世"号上涅鲍加托夫少将只能看着前方同伴被日舰轮番攻击而焦急，他的老爷舰航速太低，与第1、2支队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在战场另一侧，俄第二编队的辅助船位于第一编队东南约5海里，在巡洋舰护卫下缓慢移动。

东乡的主力编队投入战斗后，由出羽重远中将指挥的日本轻巡洋舰编队也开始攻击俄第二编队。由于海上波涛汹涌，双方巡洋舰炮手的命中率都不高。此时俄国第一编队已经失去指挥，没有任何命令传递给涅鲍加托夫少将——这个第3支队的指挥官，不知道自己应继续追赶已经远去的第1、2支队，还是支援第二编队的作战。东边双方巡洋舰之间的战斗中越来越激烈，俄方渐落下风，涅鲍加托夫只得率领第3支队先去帮助被动的第二编队，好在他的海防舰重炮发挥了作用，日本轻型巡洋舰的攻击被击退。

同时，在东乡指挥下，日本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全速压向俄国第一编队的正北，距离缩短为不到3海里。为了躲避日舰猛烈的炮火，在"亚历山大三世"号带领下俄国第1,2支队右转，航向几乎正东，以拉开距离躲避日舰射击。15:00稍过，舰长鲍赫沃斯多夫（ Boukhvostov ）发现高速的东乡编队队列最后一艘战舰即将超越"亚历山大三世"号的舰峭，于是指挥本舰再做90左转，试图脱离并借机利用舷侧火力攻击东乡的后卫。"亚"舰的转弯带动了整个俄第一编队，后续的俄舰也跟随机动，如此俄第一编队的航向又恢复为几乎正北方向。

可惜俄国人的企图落空了，东乡在发现俄舰转弯后立即下令编队右转几乎90°，日舰凭借航速上的绝对优势，很快完成了机动，两支舰队变成相对接近。在迎头交错过程中，日本炮手准确射击和快速装填继续发挥作用，俄舰队列中每艘俄舰均受到不同程度伤害。当运动到俄舰队列末尾时，东乡编队左转180,掉转航向后继续切人俄舰航向，抢占" T "字射击阵，俄舰被迫掉头向东南逃避。

被遗忘的"苏沃洛夫公爵"号此时仍然无望地漂浮在海上燃烧着，其舰长已经因伤医治无效而阵亡，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还未恢复知觉。参谋们招来了驱逐舰"狂暴"号（ Buistri ),罗杰斯特文斯基和幸存的12名参谋被转移到早已满载伤员的驱逐舰上。"苏沃洛夫公爵"号上的其他幸存者无法登上已经超载的驱逐舰，他们只能和伤兵们继续呆在毁坏的战舰上，生还希望渺茫。罗杰斯特文斯基残存的指挥机构转移后，舰队参谋长柯隆古命令1艘驱逐舰带消息给第3支队，将俄国第2太平洋舰队（第3太平洋舰队在金兰湾时已并入第2太平洋舰队）的指挥权移交给涅鲍加托夫少将。在混乱的海面上，涅鲍加托夫接到了这个迟来的任命，于是指挥俄第二编队以最高速（11节）向东北方向行驶，希望能够会合失掉联系的俄第一编队，恢复舰队的指挥。

暂时躲过炮击的俄第一编队在"亚历山大三世"号带领下在海面兜了一个圈子，又恢复了东北偏北的航向——他们还固执地坚持驶往海参崴的初衷。东乡不会放弃眼前重伤的猎物，在驶过俄舰船头，处于俄第一编队西北方向，几乎到了火炮射击极限位置时，东乡命令编队再次左转掉头，追击蹒跚前行的俄舰。不久，密集的齐射再次打得俄舰犹如一列漂浮在海面的蜡烛，俄舰经受不住打击，于16:00，借助烟雾掩护再次掉转东南航向逃避。

制胜

"炽热的火焰烧红了钢板，大火蔓延到全舰……随着一声巨响，一股粗大的烟柱腾空而起，黑烟和蒸汽笼罩在四周，可怜的战舰几秒钟内就倾覆了"——英国观察员白金汉上尉。

16:30，东乡编队在又一次超越俄第一编队后，由于海面硝烟浓重，严重妨碍了瞭望兵的视线，双方失去接触。东乡最初以为俄舰会继续向北航行，于是率领日舰向北全速行驶了十来分钟，但并没有发现俄舰踪迹，东乡这才意识到俄舰又向南逃逸了，于是命令主力掉头南下，重新搜索作战海域。此后行驶了约8海里，在17:00左右，正好遭遇涅鲍加托夫率领的俄第二编队，该编队一直被日本轻巡洋舰尾随，并且遭到日本第5战队老式海防舰的攻击，损失了1艘轻型巡洋舰，现在它们遭遇了更为强大的敌人。东乡编队立即开火轰击这些老朽的古董，而俄舰的火炮射程太近，只能充当日舰的靶子。

俄第一编队残存的6艘战舰暂时脱离后，向南航行约1个小时，其后在"亚历山大三世"号带领下掉转航向，恢复西北偏北航行。其所有战舰均伤痕累累，尤其严重的是排在最前方的"亚历山大三世"号和"鲍罗丁诺"号。但到目前为止，东乡可怕的重型舰只还没有从渐渐升腾起来的海雾中出现，俄国人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17:30，东乡终于重新发现西北方向正在顽强北驶的俄第一编队，遂立即命令上村中将指挥第2战队6艘装甲巡洋舰继续攻击俄第二编队，自己率领第1战队的4艘战列舰和2艘装甲巡洋舰掉头北上，猛追逃跑的6艘俄舰。

千疮百孔的俄舰不堪精锐日舰的追击，40分钟左右，东乡编队已与俄第一编队平行。18:20,东乡下令开火，2小时前的噩梦又在俄国人身上重演。东乡担心再次失去接触，加之俄舰反击炮火已非常微弱，于是命令日舰编队与俄舰尽量靠近。炮战很快就见分晓，日舰发射的大口径穿甲弹给俄舰吃水线附近造成了严重的损伤，海水不断地涌入造成俄舰航速下降到可怜的7节！

俄第二编队在涅鲍加托夫率领下无心恋战，只想尽快与第一编队会合，而失去战列舰重型火炮的支援，日本装甲巡洋舰的火力也无法拖住涅鲍加托夫。至18:40，俄第二编队终于摆脱了上村中将的纠缠而与俄第一编队重新集结。不过，兵合一处并未给俄舰队带来好运，相反，处于其队列最前方的先导舰"亚历山大三世"号屡遭打击，几乎失去舰峭。18:50，过量的进水造成舰体倾斜，它不得不退出队列，10分钟后突然失去控制，差点与跟进的"纳希莫夫海军上将"号相撞……又过了3分钟，"亚历山大三世"号船头朝下沉入海底，仅仅4人生还。

19:00，几乎已被日本人遗忘的"苏沃洛夫公爵"号又竟然"死灰复燃"，东乡接到报告后几乎不能相信。原来该舰在罗杰斯特文斯基转移后，始终被硝烟包裹，躲过了日舰的"关照"，同时，舰上幸存官兵奋力自救，其动力系统居然稍有恢复，开始挣扎着向北航行。东乡立即命令用鱼雷解决它——"苏沃洛夫公爵"号两舷共被命中5条鱼雷，舰体几乎炸成碎片，终于在19:20沉没，仅20人幸存。

伴随日舰对"苏沃洛夫公爵"号发起最后的鱼雷攻击，顶替沉没的"亚历山大三世"号充当俄编队先导舰的"鲍罗丁诺"号先被"敷岛"号命中2枚12英寸炮弹，引发大火，4分钟后又被"富士"号发射的1枚12英寸穿甲弹摧毁了弹药库，冲天的大火引起锅炉爆炸。观战的白金汉上尉写道："炽热的火焰烧红了钢板，大火蔓延到全舰……随着一声巨响，一股粗大的烟柱腾空而起，黑烟和蒸汽笼罩在四周，可怜的战舰几秒钟内就倾覆了"，

19:25，海面上只剩下一团烟雾，"鲍罗丁诺"号仅1人生还。

19:30，夜幕开始降临，按照既定作战计划，东乡命令重型战舰停止战斗，连夜赶到战场以北180海里的郁陵岛（日本称为松岛）海域集结，巡洋舰队则驶往竹岛西南150海里海域待机，以便于次日黎明重新投入战斗。这样的部署，等于卡住了残余俄国舰队驶向海参崴的必经之路，无论俄舰队向北还是向东运动，日舰都可以发现并进行拦截。

综观白天的战斗，俄国人只有在13:50~14：07之间的17分钟内存在机会（日舰队" U "形转弯之时），而从14:10开始，东乡完全发挥了日方在战术和装备上的优势，牢牢掌握住战场主动权，并给予俄舰队毁灭性的打击。与俄方沉重的损失相比，东乡的代价可以接受，以主力第1战队的4艘战列舰为例："三笠"号被命中超过40次，舰员死伤113人，损失不可谓不严重，但对战斗力影响不大："敷岛"号被命中9次，轻伤，死伤35人；"富士"号被命中11次，轻伤，死伤30人；"朝日"号被命中6次，死伤31人。

日舰的损失多数是在通过转弯点时造成的，随后东乡编队压向俄第一编队前卫时，双方距离缩短很快，日舰也被命中多次，特别是8艘防护较弱的装甲巡洋舰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均不致命。12艘日本主力舰（4艘战列舰和8艘装甲巡洋舰）经过短时间海上抢修后仍然战力充沛，尤其是4艘战列舰自始至终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日本重型战舰退出战场后，海面上暂时平静下来。继任舰队指挥的涅鲍加托夫少将在夜幕下重新编排好队列，在"尼古拉一世"号带领下继续向北航行。在白天的战斗中，俄国巡洋舰分队也损失严重，轻巡洋舰"光明"号（ Svietlana )被击沉，只有快速巡洋舰"绿宝石"号（ Izumrud )完好无损。巡洋舰分队指挥官恩克维斯特少将对逃往海参歲已经完全丧失信心，他宁愿自己和手下被中立国扣留，也不愿被日本人击沉或俘获。于是，他不顾麾下军官的反对，率领旗舰"奥列格"号（ Oleg ）和另外2艘巡洋舰﹣-"阿芙乐尔"号和"珍珠"号（ Zhemchug )，外加1艘驱逐舰脱离俄国舰队，掉头向南重新穿过对马海峡，最后抵达1,500海里以外的菲律宾（被美国人扣留，战后归还给俄国）。

夜袭

“我们的末日降临了"——"尼古拉一世"号舰长。

20:30，按照东乡的命令，日本驱逐舰和鱼雷艇编队冲进战场，展开夜间攻势。总数超过70艘的日本雷击舰在黑暗中穿行，像鲨鱼一样任意宰割已被重创的俄舰。"尼古拉一世"号的舰长颤抖着记述了他的恐惧："与战列舰相比，它们好像是小孩的玩具，而就是这些看上去像玩具的小船，每一艘都带有可怕的杀伤力....．我们的末日降临了"。俄国官兵没有夜战经验，在黑暗中摸索着顽强抗击日舰的攻击，而渴望仿效东乡白天创造的辉煌战绩，日本年轻的驱逐舰舰长和鱼雷艇艇长们狂热地投入近乎自杀的行动。

此时，缺乏夜战训练的俄国水兵竟然打开探照灯搜索日舰，其明亮的灯光反而成为日舰的目标，结果导致残存战舰饱受对方雷击舰的"屠杀"。为了保证准确性，日本鱼雷艇冲到目标极近距离才发射鱼雷，甚至只有二十几码，鱼雷几乎飞出发射管直接就命中俄舰！横飞的鱼雷打得俄国人肝胆欲裂，老式装甲巡洋舰"伏拉季米尔．蒙诺马赫"号（ Vladimir Monomach ）最先被鱼雷击中，挽救无望，于27日夜自沉。

午夜过后，老战列舰"纳瓦林"号也被鱼雷炸碎了舰体，于28日02:00左右带着几乎全体舰员沉入海底。已有20多年舰龄的老式装甲巡洋舰"纳希莫夫海军上将"号和老式战列舰"西索依·维利基"号也被鱼雷击中，清晨05:00左右"纳"舰沉没，"西"舰勉强支撑并掉头蹒跚南驶，在对马岛西南海域，幸存舰员凿沉战舰后，主动登上对马岛向日军投降。涅鲍加托夫亲自指挥的第3支队没有打开探照灯，未受任何损失，但俄舰队被完全冲乱了队形，很多舰只就此与涅鲍加托夫失去联系。

尾声

5月28日清晨，涅鲍加托夫率领的残存舰船终于捱过了恐怖的"鱼雷之夜"，驶到郁陵岛以南60海里附近。与昨天同一时间浩荡的舰队相比，现在只剩下旗舰"尼古拉一世"号、皱足的"奥勒尔"号和2艘海防舰——"谢尼亚文海军上将"号和"阿普拉克辛海军上将"号，还有巡洋舰分队的快速巡洋舰"绿宝石"号。舰队以9节航速缓缓北驶，负伤的"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跟不上编队，远远落在南面视线以外，其它俄舰或失散，或沉没……这里距离海参崴只有一天的航程了，涅鲍加托夫暗自祈祷能够平安到达。

可是，老谋深算的东乡在此早已等候多时了。09:30，东乡指挥第1、2战队和巡洋舰分队从西南方向蜂拥而至。日舰航速超过俄舰一倍，双方距离很快缩短。而俄舰中除了"奥勒尔"号几乎失效的主炮以外，其它战舰的火炮射程均不够——涅鲍加托夫处于完全被动挨打的境地。

10:30，日舰开火，炮弹溅起的水柱立刻包围了俄舰。为了避免手下3,000多名官兵无谓的牺牲，在取得众多军官的同意后，涅鲍加托夫做出了痛苦的决定——牺牲自己的名誉和前程，在自家门口向东乡投降！（有时候，投降也需要很大勇气）

10:34，俄旗舰使用国际通用电码发报给东乡，并且升起国际法规定的旗号："我们投降"。俄国人的举动令包括东乡在内的日本官兵大为吃惊，他们几乎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态，所以仍然继续射击，直到涅鲍加托夫升起一面白桌布，东乡才下令停火，并且派出军官与俄国人接洽。俄巡洋舰"绿宝石"号舰长不甘忍受投降的耻辱，在日舰停火后指挥"绿宝石"号以最高航速冲出队列，摆脱包围向东北方向逃逸。

28日中午，还有一件戏剧性的事件发生。此前重伤的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及其参谋班子被从驱逐舰"狂暴"号转移到"鲁莽"号（ Biedovy )上，在另1艘驱逐舰"严厉"号掩护下驶往海参崴。途中被2艘日本驱逐舰截获，驱逐舰"严厉"号加速逃脱，而"鲁莽"号上的舰队参谋长柯隆古为了保全罗杰斯特文斯基的生命，在日舰开火前下令投降。于是，日本驱逐舰"莲"号的舰长相羽少佐俘虏了重伤的俄第2太平洋司令官。

涅鲍加托夫的投降并不意味着战斗结束，与昨天的战斗相比，俄国人最后的抵抗颇令对手敬佩。18:00，陈旧的海防舰"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被搜索战场的日本第2战队发现，日舰"磐手"号向"乌"舰舰长发出信号，告知其关于涅鲍加托夫投降的消息，同时命令"乌"舰降旗投降。而"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舰长立即下令升起战旗，并用炮火来回答了日舰的命令，它立刻遭到日本装甲巡洋舰8英寸火炮的集中攻击。经过1个小时的交火，"乌"舰吃水线上布满了弹洞，但舰长决心不让这艘以俄国海军英雄命名的战舰落入敌手，下令凿沉自己的战舰，后来日舰打捞起300多位幸存者。

老式装甲巡洋舰"得米特里·顿斯基"号在27日夜脱离了涅鲍加托夫指挥的队列，后经恐怖的"鱼雷之夜"并幸存下来，独自航向海参崴。28日下午，同"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一样，它拒绝了对手的招降，与6艘日本轻巡洋舰打得不可开交，并顽强地顶住敌人的攻击。夜幕降临后，一支日本驱逐舰队加入战斗，围攻这艘不屈的战舰，最终，"得"舰舰长阵亡，1/3舰员非死即伤，于28日午夜挣扎到郁陵岛附近以使幸存舰员登岛。第二天，部分勇敢的舰员再次返回废弃的"得米特里．顿斯基"号，于清晨07:00将它凿沉在深水区——这是海战中最后1艘沉没的战舰，对马海战至此落幕。

后记

对马海战中的俄国舰队遭到了空前的失败，几近全军覆没。驶入对马海峡的38艘俄国舰船中，8艘战列舰沉没6艘、2艘被俘；3艘海防舰沉没1艘、被俘2艘；3艘装甲巡洋舰全部沉没：

2艘大型巡洋舰被扣留；4艘轻型巡洋舰中沉没、自毁、被扣、逃脱各1艘：9艘驱逐舰沉没5艘、被俘、被扣各1艘、2艘逃脱；9艘辅助舰沉没5艘、被俘、被扣各2艘。总计沉没21艘，被俘7艘，中立国扣留6艘，逃跑途中损失1艘，损失吨位高达20万吨以上。人员方面战死4,830人，负伤和被俘超过1万人，其中包括2位舰队司令。只有1艘"金刚石"号（ Almaz ）轻巡洋舰和"威武"号和"严厉"号2艘驱逐舰逃到海参崴，幸运地完成了18,000海里苦难航程。

与俄方沉重的损失相比，日舰仅付出3艘鱼雷艇的代价，总吨位还不到300吨。另外，日舰队中4艘战列舰中度损伤1艘、轻伤3艘：8艘装甲巡洋舰中"春日"号、"日进"号和"吾妻"号重伤、中度损伤2艘、轻伤1艘；14艘轻巡洋舰重伤1艘、轻伤5艘：驱逐舰和鱼雷艇损伤若干。人员方面战死117人，伤587人，不及俄军的5%。

俄方在海战中除战舰陈旧，人员素质差的客观缺陷外，指挥失当也是重要原因——战前俄方没有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在侥幸心理的驱使下希望回避交战，天真地认为可以躲过日方的拦截。在开战后临时机动不当，队形混乱，火力无法充分发扬：丧失指挥能力后，舰队长时间"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夜战中轻率使用探照灯，经验不足……俄方的沉痛教训，值得后人反思。

战后，东乡平八郎大将因其辉煌胜利而被日本政府授予最高军衔——元帅，并得到世界海军界的由衷钦佩，在日本更奉为其帝国海军的"军神"。被俘的两位俄国舰队司令的命运却很凄凉，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沙皇政府的替罪羊，于释放回国后均受到特别军事法庭的审判——涅鲍加托夫因投降罪名，被判处死刑（后经沙皇接干预审判结果，改判终身监禁）;罗杰斯特文斯基因为过早失去知觉，丧失独立判断和指挥能力，只被勒令退役，并于痛苦中渡过三年凄凉时光后谢世。（涅鲍加托夫实际是他的替罪羊）

启示

对马海战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几场决定性海战之一，也是海上决战思想的颠峰之作，其影响力不仅仅局限在军事方面，很多经验教训至今仍然值得研究和回味。

对马海战在海军战略方面留下了深远的影响，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充分证明了马汉学说的正确性。俄国舰队跨越半个地球的悲惨远航，无可辩驳的验证了海外基地对于海权的重要性，如何解决远离基地的舰队后勤问题将和战斗本身一样重要。俄国舰队的最终失败也再次证明海权的建设和维护源于国策的制定，必须渗透到国家政治、经济活动的方方面面，注意力不能仅仅局限在建造或购买有限的几艘主力舰上，战斗力的提升，根本上在于人员素质的提高。从这个意义上，俄国人败在自己手里。

对马海战的形式奠定了近代海战的基本作战原则。如，东乡在海战中灵活调动日本舰队，于战斗伊始一举摧毁对方指挥机构，使其陷入混乱；战斗过程中保持冷静头脑；夜幕降临后避免重型舰只之间的混战，适时撤出以图来日再战等等。

战斗的结果证明了机动能力对于舰队整体战斗力的决定性作用。通过适当的编队机动可以充分发扬整体火力效能，弥补单舰战斗力不足的缺陷。而一支缺乏机动能力的舰队在拥有绝对机动优势的对手面前是无法生存的，战场机动能力的高下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海战的胜负。

日本海军在海战中的杰出表现，令所有海上列强刮目相看，特别是东乡临战时大胆的" U "形转弯，强占" T "字横头射击阵位，几乎可以和纳尔逊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采用的"线式切割"战术相提并论。从此，争取" T "字横头阵位，成为每个舰队指挥官的座右铭。当然，东乡的决断无疑带有极大的冒险性，在战史研究上留下颇多争议。但考虑到当时日本政府面临财政枯竭、资源匮乏的不利处境，对旷日持久的战争没有取胜把握，只有通过这次海战一战而胜，彻底摧垮俄国继续战斗的决心和勇气，才能获得最大的国家利益——所以说，东乡的"冒险"与日本的国家政策和战争取向是一致的，那么这种"冒险"就是正确的。

对马海战同样深刻影响了海军技术的发展。无线电的使用，第一次使远距离指挥和调动成为现实，解决了几百年来存在的大范围海域内舰队指挥不灵、协同不便的难题，从而也使更大规模海战成为可能。鱼雷首次大规模应用于实战，显示出可怕的杀伤力，此后重型战舰必需拥有一定数量轻型舰只护卫。另外，最为突出地证明了大口径高射速重炮在海战中的决定性作用——借助精确的火控系统和大威力炮弹，加以调动密集的线形纵队，完全可以在远距离（对马海战的有效射距在4,000~8,000码）集中全部火力，予敌致命杀伤。

对马海战显示了全盛时期的战列舰决斗特征。在战列舰上混装不同口径的主炮，不但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反而会浪费舰上宝贵空间，且主力舰队中各舰攻击能力也应尽量统一，否则将严重影响射击效果，削弱攻击威力。包括日本舰队在内，混编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的权益之计并不可取。对马海战促进了战舰功能的分化，并再次证明战列舰在海战中无可替代的霸主地位，随后，海洋上将诞生更为可怕的巨舰——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并将大舰巨炮主义推向颠峰。

对马海战的结果决定了日俄战争的胜败，直接左右了两个国家的命运。沙皇俄国几乎损失了全部的海军——在1905~06年版的《简氏舰船年鉴》里，因为对马海战的惨败，几乎所有俄国主力军舰都被标注为"沉没"或"被俘"。曾经排行世界第三的俄国海军被踢出海上强国的队列，沦为世界海军游戏中的三流角色，直到半个世纪以后才重新振作起来。海战的惨败还引发了俄国内乱，动摇了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并成为最终结束俄国封建统治的外因之一。

1905年9月，在美国调停下，日、俄签定了对日方极为有利的《朴次茅斯和约》。战争的胜利使日本民气空前高涨，加上战后获得的丰富资源，彻底摆脱了战前"英国的远东小兄弟"的国际地位，一跃而成为西太平洋的海上霸主，并最终进入世界强国的行列——对马的胜利是对明治维新最好的回报。不过，丰厚的获利刺激了日本的胃口，军国主义恶魔正式诞生了。

日俄战争的胜败，也深刻影响到世界政治格局的力量对比。旭日旗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世界范围，列强们不得不接受这个新近出现的东方角色，虽然在其传统思维中，"东方"仍然是愚昧和落后的代名词。但日本的崛起，总是列强们不愿意看到的事实，尤其是同样新近崛起的美国，对马海战为它直接造就了未来的竞争对手。

战争的结局对英、德这两个竞争对手同样影响深远——由于日本的全胜，俄国在远东温水海洋上的进取归于失败，英国在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后院得以稳定，远东海洋上的秩序尽可交给日本这个伙伴来维持（日本后来的野心也确实出乎英国的预料），英国则集中自己的全力，来遏止日益膨胀的德国海军。同时，失败导致俄国国内局势动荡，元气大伤，德国因此大大减轻了来自东方陆上的威胁，它也可以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用于海上力量的发展，德国海军因此迎来了实力急速上升的黄金时期。

历史再次把欧洲传统强国的注意力从远方拉回到自家门前，暂时的平静难以掩盖日益加剧的争斗和猜疑，欧洲政治局势必将日益动荡，大打出手已经在所难免。9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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