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青

摘要：1948年秋，辽沈战役开始后，华北“剿总”傅作义集团不愿出兵援助东北战场，又不能抗拒蒋介石的命令，决心偷袭石家庄，进而袭击中共中央、中共中央军委机关所在地建屏县（今属平山县）西柏坡。在傅作义看来，偷袭石家庄策划周密，无懈可击，可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但事实是，被傅作义吹嘘强大无比的“援晋兵团”，在冀中平原挣扎了十几天，伤亡几千人，却没有达到目的。

国民党军策划偷袭石家庄

1948年9月2日，国民政府“国防部”分析华北战局认为：傅作义集团仅能应付自保，阎锡山集团则不能自保，如失去太原，关中和中原亦必然受制。因此，“国防部”提出目前须尽量巩固太原，整理关中军队。随即，在蒋介石征求太原作战的意见时，傅作义提出增兵三四个军，直捣石家庄，打开战局。他的意图是：通过进攻石家庄，迫使围攻太原的华北军区第一兵团撤围，这样既可解太原之危，也能改善华北战局。

9月12日，傅作义再次向“国防部第三厅”（作战厅）厅长郭汝瑰提出最近即进攻石家庄的建议。他说，华北唯有实行攻势方可支持，一守则即不可收拾；目前华北兵力不足，南京方面若能增加4个军，则即可进攻邯郸县（今属邯郸市）、忻县（今忻州市忻府区），并解太原之围；如增加5个军，即可“扫荡”全华北。郭汝瑰透露说，“国防部”有意增兵华北，以南下击“共军”之虚。9月14日，蒋介石在听取郭汝瑰的报告后，对增兵华北不置可否，但同意傅作义进攻石家庄的主张。这时，辽沈战役正在进行，蒋介石非但不能增兵华北，还需从华北抽兵增援东北。因此，傅作义进攻石家庄的计划只得暂时搁置。

10月中下旬，国民党军在东北战场的形势危殆，先是锦州范汉杰集团悉数被歼，接着是由沈阳西进的廖耀湘兵团陷入重围。蒋介石坐镇北平，心急如焚，企图从华北抽兵解救廖耀湘兵团。此时，太原阎锡山集团在华北军区第一兵团的打击下连连告急，处在随时崩溃的边缘。傅作义为避免华北兵力深陷东北战场，便提出以“援晋兵团”的名义，立即实施偷袭石家庄的计划。他的企图是：在冀中解放军兵力空虚的情况下，用“围魏救赵”的方法偷袭石家庄。如能趁虚而入直取石家庄，那将直接威胁中共中央所在地西柏坡的安全，围攻太原的解放军必然挥师援助石家庄。这样，既可解太原之危，又可借机将华北“剿总”部队调到平汉铁路线上，营造一种紧张气氛，从而杜绝蒋介石再从华北调兵的企图。

傅作义偷袭石家庄计划的兵力部署如下：以第九十四军（欠守备涿县的第四十三师）、新编骑四师、整编骑十二旅、新二军暂三十二师、“国防部”驻华北工兵爆破队组成偷袭梯队，配备汽车400余辆，装载炸药100余吨，由第九十四军军长郑挺锋任总指挥，向石家庄实施快速奔袭；以第三十五军、第十六军两个师、第九十二军第一四二师组成策应部队，在平汉铁路保定南北地区待机出动。

华北“剿总”政工处处长王克俊在布置此次行动时，直言不讳地说：“我们这次沿平汉线南下，进入石家庄即回师直捣阜平。我们这次总的目的就是要解决共产党的心脏。”“我们这次不但要在军事上打垮共产党的整个指挥系统，取得胜利，同时要配合政治作战和经济作战。就是在解放区进行政治宣传，发动民众支援我们，同时摧毁其行政系统；在经济方面，破坏工业设施，大量使用边区票以打乱共产党的经济手段。”[1]

中央军委和华北军区的对策

在华北“剿总”机关和傅作义身边，中共都安插有情报人员。因此，偷袭石家庄的计划制定后，很快就通过中共北平地下组织传递到了西柏坡。中共中央、中共中央军委、华北军区迅速研究对策，进行具体部署。

10月26日，聂荣臻、薄一波遵照中共中央军委的指示，立即作出具体部署：（1）石家庄市动员一切力量，进行充分的战备动员，采取必要的战备措施，由滕代远副司令员具体布置。第七纵队一个旅、石家庄中央警卫团、步兵学校在沙河以南地区布防，由萧克副司令员指挥。在沙河以北地区，第七纵队主力、第三纵队全部、冀中军区地方部队、北岳军区地方部队，由聂荣臻、薄一波直接指挥，将南进的国民党军滞留在唐河以北地区。（2）第三纵队应于5日内赶到满城县（今保定市满城区）以南地区。在该纵队未到达前，第七纵队应以满城县方顺桥及定县两点为中心，构筑坚强防御阵地，建立两线防御地区。第一防御地区包括满城县方顺桥、定县、清苑县大庄、高阳县以西地区，第二防御地区包括望都县、唐县、清苑县张登、温仁地区。以机动防御和有力的反突击、反冲锋手段抗击国民党军。（3）各独立团、独立营、各县民兵，组织村村联防，实行村落游击战，并大力进行破路，以迟滞国民党军行动，配合主力作战。

10月29日，中共中央军委致电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并告热河军区：“你们既已将塔山守备部队撤下休整，十一纵似可调出使用于北平方面。如你们同意，即请令该纵取捷径，经遵化、蓟县到三河集结，相机攻击通县一带，并暂受杨罗耿指挥。”[2]同日，林、罗、刘复电说：“为钳制傅作义，我们可将目前在锦西附近之第四纵、十一纵全部及三个独立师，一个骑兵师，日内即开始向山海关、冀东方向前进，威胁敌人。”[3]10月30日，林、罗、刘命令东北野战军第二兵团司令员程子华、参谋长黄志勇率第四纵队、第十一纵队及热河军区独立第四师、独立第六师、独立第八师、骑兵师等部组成先遣兵团，向北平近郊前进。

解放区广播、报纸等新闻媒体纷纷行动，及时披露国民党军偷袭石家庄的新闻。1948年10月26日，新华社广播毛泽东亲自撰写的新闻稿，向全国通报了国民党军偷袭石家庄的阴谋。该新闻稿指出：“此间党政军各首长已向保石线及其两侧各县发出命令，限于三日内动员一切民兵及地方武装，准备好一切可用的武器，以利作战，尤其注重打骑兵的方法。闻蒋、傅进扰石家庄一带的兵力，除九十四军外，尚有新骑四师及骑十二旅，并附属爆破队及汽车百余辆，企图捣毁我后方机关、仓库、学校、发电厂、建筑物。据悉，该敌准备于二十七日集中保定，二十八日开始由保定南进。”[4]10月28日，这篇新闻稿刊登在中共中央华北局机关报《人民日报》上。10月31日，毛泽东再一次为新华社撰写新闻稿《评蒋傅军梦想偷袭石家庄》，说：“整个蒋介石的北方战线，整个傅作义系统，大概只有几个月就要完蛋，他们却还在那里做石家庄的梦。”[5]

本想搞突然袭击，现在却大白于天下，蒋介石和傅作义甚是恼火。第九十四军军长郑挺锋听到新华社的广播后，知道解放区军民已经作好了准备，顿时失去了进军的信心。

“援晋兵团”半途而返

10月24日，“援晋兵团”自涿县南下。汽车行至涿县松林店火车站附近时，发现公路已被破坏。在公路面上，按照十轮卡车前后两个车轮的距离挖出一条条横沟，使汽车前后轮同时陷在沟里，两轮被泥土卡住，前后转动不得。路旁地里已长出绿油油的麦苗，汽车只得在麦地里行驶。在田边沟垄小道上，还常常埋着地雷，不扫雷不断出现踏爆，扫雷则不胜其扫。铁路被破坏得更厉害，部分路基已被挖掘，有的铁轨被拆除砸弯扔在沟里，还有的整段路轨被翻过来枕木朝上。傍晚，部队进入定兴县城，全城空荡荡无一人。

10月25日拂晓，“援晋兵团”由定兴出发，下午15时，进入徐水县（今保定市徐水区）县城，同样是人去城空。各师向郑挺锋报告说，似乎有一支解放军大部队跟在后边。但谍报员却说，没有发现附近大部队。郑挺锋命令各师加强防御工事，作好应战准备，同时电告“国防部”及华北“剿总”。黎明时分，“国防部第二厅”（情报厅）回电说，华北军区第七纵队夜间从徐水县大王店出动，沿平保公路越过保定向南疾行。这时，华北“剿总”也转来“国防部”的通报，内容大致相同。国民党军行军作战，只靠本部队的谍报搜索15公里内的动态，其他敌情要靠“国防部第二厅”供给，实如“盲人骑瞎马”。

10月26日早晨，新二军侦察部队到徐水县接应“援晋兵团”南下。公路逐渐平坦，但人多路窄，行军很慢。特别是十轮大卡车身大体重，走走停停，十几公里路程竟走了半天。下午，“援晋兵团”到达保定城。新二军军长李士林见到郑挺锋，第一句话就问：“你们干什么来了？”郑挺锋和随从同时回答：“不太清楚，明日总部任兆同副处长来作部署。”没有透露行动目的。李士林开玩笑说：“你们不知道，我倒知道得很详细，还知道都是哪些人来了。”说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卷报纸：“你们看号外！这是今天下午跑单帮的商人从石家庄带回来的。”郑挺锋等人一看，号外的大标题是《傅作义派兵进袭石家庄》，大意是：傅作义派第九十四军军长郑挺锋、新二军暂三十二师师长刘化南、新编骑四师师长刘春芳、整编骑十二旅旅长鄂友三、工兵爆破队队长杜长城妄图侵袭石家庄。郑挺锋十分恼火，大骂华北“剿总”内部共产党卧底太多。

10月27日上午，华北“剿总”第三处（作战处）副处长任兆同乘机抵达保定，召集参战部队师长以上人员开会，传达作战方案。他说：“确悉，华北共军第七纵队主力可能据守滹沱河，以保卫石家庄。总部认为，第七纵队战斗力弱，不论据守何处，国民党军队有飞机助战，加之重炮轰击，第七纵队构筑的临时工事是无济于事的。”[7]他命令骑兵当夜出发，到达正定县滹沱河后停止待命，等步兵赶上，即分兵两路包抄西柏坡。

10月28日，“援晋兵团”兵分两路向南开进：右路军由第九十四军第五师、第一二一师、工兵爆破队组成，左路军由新二军暂三十二师、新编骑四师、整编骑十二旅组成。在十余架飞机掩护下，左路军、右路军沿平汉铁路两侧公路继续向南推进。在华北局和华北军区的统一指挥下，各地武装村自为战，三五人一组，广泛开展地雷战、破袭战，使国民党军处于连连遭袭、缓慢推进的状态。

10月29日，左路军骑兵部队抵达了唐河北岸，渡河时与第七纵队第二十一旅接触。该旅因为工事构筑仓促，未能阻住国民党军过河。鉴于第七纵队阻歼敌人于唐河以北的计划已经难以实现，华北军区命令第七纵队以两个旅在唐河南作纵深配备，以一个旅和冀中军区第八军分区两个团赶到沙河南岸构筑第二线防御。同时，电令第三纵队加速向曲阳县、行唐县、灵寿县地区前进，以便通过平行追赶，及时地投入战斗。

10月30日上午，“援晋兵团”主力到达定县清风店，抵近唐河北岸。为了阻止国民党军渡过唐河，冀中军区地方部队和民兵破坏了附近几十里的桥梁。郑挺锋到河边察看，发现虽然河水流量大，但水位不深，可以徒涉。于是，他命令炮兵用榴弹炮轰击，然后在飞机、大炮、轻重机枪掩护下，以步兵抢渡。但步兵刚到南岸附近，就被密集的机枪打了回来。郑挺锋命令暂三十二师由唐河上游河窄水浅处过河，迂回包抄，该师行动迟缓，畏怯不前。在郑挺锋的压力下，师长刘化南派出的一个连强渡到南岸，与第七纵队略有接触即返回北岸。黄昏，右路军先头部队再次发起攻击。经激战，右路军先头部队以伤亡1000余人的代价，占领了唐河南岸定县奇连屯、小奇连，主力仍被阻止在唐河北岸。同日，左路军整编骑十二旅进抵定县东四旺、西四旺，被第七纵队第二十旅击溃后，经安国县（今安国市）附近向清苑县张登方向退却。

10月31日凌晨，郑挺锋收到华北“剿总”的特急电报：华北军区第二兵团第三纵队、第四纵队“已由热、察两省返冀援石，其前锋已过察省蔚县。着你部克日撤至方顺桥待命，并已派第三十五军接应。”[8]看完电报，郑挺锋立即布置撤退防卫顺序，已占据奇连屯、小奇连的先头部队连夜缩回唐河北岸。“援晋兵团”解除任务后，一路狂奔，回到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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