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初，因一桩狗血事件，俄罗斯大使馆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

事发数天前，中国的电视台上出现了一个手机有奖问答，题目是：“请问俄罗斯别斯兰事件一共死了多少人质？选项：A.402人；B.338人；C.322人；D.302人。”

这个问答出现时，就引起了国内的热议。俄罗斯外交部听说后，也向中国政府表达了不满，此事上升到外交层面。

最终，在国务院过问下，该节目的两个制片人被免职，这件“人质竞猜事件”才告一段落。

本来在2004年夏天，全球最关注的应是雅典奥运会，但在奥运会刚结束不久的9月1日，俄罗斯北奥塞梯的别斯兰却成为全球焦点。

当时，别斯兰发生恐怖袭击，车臣恐怖分子绑架上千人质，在别斯兰中学和俄罗斯军人对峙三天。最后此次事件以军方强攻收场，人质死亡338人，700多人受伤，123人终身残疾。

别斯兰人质事件是俄罗斯人心理上无法愈合的伤痕，因为死者大多是儿童，甚至包括婴儿。

这件事引起了人类社会愤慨，世界各国都对牺牲者表示哀悼，西方甚至因此缓和了对俄罗斯的遏制，答应共同合作来反恐。

鉴于别斯兰人质事件惨烈至极，后世一直对俄罗斯军方的拯救策略表示怀疑。

当时，学校长期没有指挥部控制，持枪的家长们冲进去和恐怖分子血战，导致劫持事件最终演变成混战，俄军“信号旗”、“阿尔法”两大特种部队都伤亡惨重。

在2004年，车臣共和国已经稳定，为什么还有恐怖分子能制造如此规模的袭击？别斯兰事件过程究竟有多复杂？俄军最后的强攻到底是对是错呢？

【一】

噩梦的清晨：恐匪突击小城学校

2001年1月，俄罗斯政府宣布第二次车臣战争结束，车臣回归俄罗斯联邦。以马斯哈多夫和巴萨耶夫为代表的车臣独立武装兵败如山倒，全部撤往高加索山打游击。

俄罗斯扶持起了宗教领袖卡德罗夫当车臣新政府的核心，车臣在法理上重归俄罗斯，但两个政府，或者说两个民族间的仇恨并没有结束。

第二次车臣战争时，虽然车臣人民心里的仇恨有缓解，但战争带来的创伤总是难以愈合的。在一些山区和农村，极端分子还有一群拥趸，他们呼吁以自杀式袭击对俄国人还以颜色。

2001年起，俄罗斯境内密集发生恐袭。

2001年2月5日，莫斯科地铁发生炸弹爆炸，造成20人受伤；7月2日，车臣恐怖分子袭击俄军驻车臣基地，造成54人死亡。

2002年8月，车臣恐怖分子击落俄军直升机，机上118人死亡。

同年12月23日，震惊世界的“轴承厂文化宫劫持案”爆发，造成129名人质死亡；12月27日，恐怖分子开着爆炸汽车冲向车臣首都格罗兹尼大楼，炸塌楼房造成80人遇难。

2003年起，车臣“黑寡妇”异军突起，5月14日，“黑寡妇”在格罗兹尼制造自杀爆炸，造成150多人死伤；6月初，俄军一辆公交车被“黑寡妇”袭击，17人死亡。

2004年2月6日，莫斯科地铁二号线发生爆炸，造成290人死伤；6月1日晚，恐怖分子袭击印古什共和国的纳兹兰市政府，造成90多人死亡。

然而，普京在2000年当上总统，就是把平定车臣的第二次车臣战争，作为自己紧握权力的垫脚石，但车臣恐怖分子越来越频繁的恐怖袭击让人民陷入恐惧。

反对派抨击普京无能，高加索地区的政权也表示了对莫斯科政府的质疑。

普京知道，这些恐袭直到马斯哈多夫和巴萨耶夫被消灭前是不会结束的，他加紧命令俄罗斯特种部队剿匪，一边加强全国的安保，希望尽量制止恐袭的发生。

可在2004年，正当俄军和车臣军队在高加索地区剿匪时，俄罗斯发生了一件震惊世界的人质事件，直接把普京政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2004年9月1日，这是俄罗斯传统的开学季，普京总统当时正在黑海休假，他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但在当天早上10点，一个电话把普京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总统，车臣匪帮在北高加索绑架了人质。”

“他们有多少人。”

“现在不确定，也许30多人。”

“人质有多少人。”

“北奥塞梯总统说，有1200多人。”

1200人质！普京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2004年9月1日早上9点，俄罗斯北奥塞梯共和国境内的别斯兰市，别斯兰第一学校正在进行开学典礼。

这种开学典礼的习惯继承自苏联，全校各个年级的学生都要来参加，学校里聚集着1200多人，学生和家长各一半。

9月是高加索的夏天，北高加索非常闷热，学生们在操场里等待校长讲话、学生代表讲话、家长代表讲话，随后大家会享用饮料和甜品，再在午饭前回家。

早上9点30分，一群黑衣人突然开着卡车闯进学校，他们手持AK步枪朝天射击，分头控制了操场里的学生和家长。

这群人来自车臣，他们穿过印古什共和国来到北奥塞梯，领头的人叫库丘巴诺夫，是“高加索之狼”巴萨耶夫的心腹。

【二】

别斯兰：一个反恐史上罕见的“死局”

库丘巴诺夫带着32人闯入别斯兰第一学校，恐怖分子里一半是车臣人，另一半是阿拉伯地区来的圣战志愿者。

这些人训练有素，他们穿着迷彩服，全部蒙面，其中两个女人全身黑纱最为显眼。

黑衣人们会说俄语，他们到处搜索人质，再把人质用枪驱赶到室内体育场。

期间，一名男性家长拔出手枪打死一名恐怖分子，他也马上被剩余的恐怖分子乱枪打死。一些家长和孩子听到枪声四散而逃，恐怖分子立刻开枪射击，打死多人。

把人质聚集在体育场后，恐怖分子的带头者库丘巴诺夫讲话了。

库丘巴诺夫化名“上校”，给所有人发号施令。他要求所有人不许逃跑，不许说奥赛梯语。

期间，一名男人起来把“上校”的话翻译成奥赛梯语告诉孩子，“上校”毫不留情地将他一枪爆头。

“上校”接着说：“我们是车臣人，俄罗斯侵略了我们，我们要用你们交换俄罗斯的撤军，当他们离开我们的土地，你们就自由了。”

恐怖分子集结了人质中的所有成年男性，命令他们在学校四周修建路障，当他们干完后，恐怖分子将他们押到学校二楼。

之后，这些男性被命令蹲成一排，然后“上校”用手枪将他们全部杀死，尸体则丢出学校外墙。只有一个男人突然跳出窗子逃生，在被摔断腿后逃过一劫。

体育场内的孩子们被吓得大哭，恐怖分子却淡定地布设炸弹。

孩子们所在的体育场是个室内篮球场，恐怖分子在电灯和篮球架上安装了炸弹，开关在他们手里或者脚下，一瞬间就能引爆。

11点30分，别斯兰学校的学生和家长被劫持的消息，已经从北奥塞梯传到了整个俄罗斯，全国都在关注这起恶性袭击。

别斯兰是个小城市，一共三万多人，这一千多人几乎和半个城市都沾亲带故。为了营救自己的家人和亲友，别斯兰的男人们武装了起来，他们拿着各种枪支来到学校外。

要不是警察和当地军队拦着，这些男人肯定会冲进去。

北奥塞梯是北高加索地区的基督教国家，信仰东正教，和俄罗斯族关系很好。长期以来，北奥塞梯地区还是俄罗斯联邦的兵源地，在车臣打仗的俄军就有很多来自北奥塞梯。

因此，宗教上的不和，加上战争的仇恨，最终才让车臣恐怖分子把恐袭目标定在别斯兰。

在11点多，“上校”库丘巴诺夫送出了录像带，里面展现了学校的情况，专门给炸弹和人质突出特写。

他还写了纸条，要求俄罗斯政府释放20多名恐怖分子，并且宣布从车臣撤军，保证不再进入车臣，他就释放人质。

这些要求，和10年前巴萨耶夫制造“布琼诺夫斯克医院人质事件”的要求一样，显然巴萨耶夫和马斯哈多夫就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

为了谈判有果，恐怖分子还要三个人来谈，他们分别是印古什总统贾济科夫、北奥塞梯总统扎索霍夫、俄罗斯阿斯拉克哈诺夫将军。

这三个人都和车臣恐怖分子有仇，俄罗斯政府拒绝让他们入内，最后俄方派了印古什前总统巴希尔.奥舍夫前去谈判。

在谈判中，恐怖分子坚持要俄罗斯撤军，并拒绝外界给人质送水和食物。要知道，北高加索夏天的气温超过30度，上千人挤在体育场，里面又闷又热，很多人出现脱水的症状。

9月1日晚上，人质绑架事件就惊动了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谴责这一事件。

俄罗斯政府也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调遣附近的军队前往别斯兰，隶属于克格勃的特种部队“信号旗”、“阿尔法”也都赶往事发地。

第一天内，恐怖分子释放了十几个女人和孩子，但学校里仍然有1200多人被困着，孩子们的哀嚎在学校上空盘旋。

9月2日，恐怖分子和政府的谈判基本没有进展，但学校外面已经聚集了4-5千名男性家长，他们人人手持武器，别斯兰能打仗的男人几乎都来了。

在对峙中，由于别斯兰当地男人大部分有服役经验，他们一直要求进去突袭恐怖分子，但军队要求他们忍耐。

“阿尔法”和“信号旗”部队也布置了狙击手和强攻部队，但莫斯科政府就是不下进攻命令。

普京当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别斯兰事件成为全球热点，莫斯科的各国记者都在往高加索跑，为了防止事件失控，普京不得不派人将他们拦住。

总统办公室认为，学校里的恐怖分子有炸弹，手持自动武器，强攻肯定会造成巨大伤亡。如果孩子们的尸体照片登上报纸，俄罗斯人的抗议可能会推翻政府。

而且就特种部队的角度来看，这次的营救难度非常之大，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首先，这些恐怖分子装备精良，冲锋枪、手雷、火箭筒一应俱全，还有炸弹控制了学校的各个入口。30多名恐怖分子显然训练有素，各司其职，日夜站岗，找不到任何破绽。

而且学校这个环境比较特殊，建筑物高大，视野清晰，有操场和外界隔绝，建筑物围墙也很厚，这种环境下要不知不觉渗透进去几乎不可能。

恐怖分子为了防止俄军钻地道，甚至挖开了体育场的木地板。

哪怕强攻进去，难度也很大，伤亡在所难免。放眼全球，没有任何国家有处置这种级别恐怖袭击的经验，没有任何特种部队能保证完成任务，这是个前所未见的“死局”。

【三】

营救居然变“屠杀”，俄军真的菜吗？

9月2日晚上，恐怖分子还在和政府保持联络，答应第二天再送出一些学生。但在学校里，两天水米未进的孩子们已经撑不下去，有些孩子喝自己的尿，一些孩子出现晕厥。

恐怖分子威胁说，如果自己出现伤亡，一个人的死亡就换50个孩子的生命。

北奥塞梯政府宣布不会强攻，可外围家长们的忍耐力到了极限。

9月3日半夜，因为围墙外面的嘈杂声，恐怖分子向外扫射，造成一人受伤。

早上8点，恐怖分子仍然拒绝给人质提供饮水和食物，但鉴于前几天杀死的人质尸体已经发臭，他们允许政府开卡车来把尸体运走。

这辆卡车是人质事件开始三天来，第一次有外界载具进入学校内部，俄军特种部队认为，只有这个机会能强攻。

中午12点半，运尸车来到校门口，恐怖分子确定没有人跟随后，允许让运尸车进入。结果就在车辆进入学校时，体育场发生了爆炸。

体育场的顶棚被炸开，大火开始燃烧。

这两声爆炸点燃了小小的别斯兰，在学校外面忍耐三天的家长们高呼口号开始冲锋，当地警察、俄军、信号旗、阿尔法部队无奈，只能开始一起进攻。

恐怖分子看到外面人冲了进来，几个人开始用刀刺杀人质，或者向人质扫射。

根据幸存者回忆，恐怖分子甚至第一时间不想对军队还击，就光想杀人，短短几分钟就有上百人遇难，几乎都是孩子。

战斗过程中，由于家长们缺乏组织，三三两两进攻，被恐怖分子阻击后伤亡惨重。他们还挡住了特种部队的进军路线，装甲车进不来，狙击手无法瞄准。

30多名恐怖分子面对几千对手，被迫各自为战，他们强迫人质当“肉盾”，挡在自己面前，一些人质后来还在交火中被自己人打死。

家长们是疯狂的，尤其在看到孩子们的尸体后，他们对恐怖分子发起无畏的进攻，一些打光子弹的恐怖分子想逃跑，被家长们拦住后围殴而死。

营救行动最后彻底崩溃，学校里乱作一团，已经分不清敌我。现场子弹乱飞，一些人被流弹打中倒地哀嚎。

俄军最后下令全面出击，连坦克都开了进去，用炮击轰塌建筑物的墙，强行清剿恐怖分子。这场乱战持续到晚上9点，最终32名恐怖分子被打死31人，1人被活捉。

而人质的伤亡让人触目惊心，1200多人质里1050多人伤亡，其中338人死亡，里面有186人是儿童。

参加营救的“信号旗”和“阿尔法”则死伤30人，这个数字比这两支部队历史伤亡的总和还要多。

整个9月，别斯兰都沉浸在悲痛中，很多尸体因为爆炸和火烧，已经认不出来，认尸工作在艰难进行。

俄罗斯宣布国家进入全国哀悼，300多具尸体填满了别斯兰的陵园，在孩子们的追悼会上，家长们哭声震天，各国记者赶到现场，目睹这一幕后也是人人垂泪。

俄罗斯政府、北奥塞梯政府、印古什、车臣政府都派人来参加了追悼会，现场的家长有人提出质疑：“那天的爆炸声到底是谁干的？”

确实，在9月3日中午，正是因为两声爆炸引起了混乱，家长们才开始强攻。那两声爆炸发生在体育场，引爆了炸弹，点燃了房屋，间接害死上百人。

家长们怀疑，是俄军发射火箭引爆了炸弹，但俄罗斯政府否认，他们认为是恐怖分子引爆了炸弹。

直到别斯兰事件结束几年后，有知情人士透露：当时是特种部队发射火箭攻击了体育馆，特种部队要强攻，但这个计划被愤怒的家长们打乱了。

乱局中，“阿尔法”“信号旗”都做了最大的努力，很多战士牺牲在保护人质的过程中。

那么为什么要在有人质的情况下强攻呢？

其实稍加分析就明白，9月3日不强攻，人质们处境会更糟糕。

整整3天，在炎热的气温下，1200人没吃没喝，水米未进的孩子们不一定挺得过第四天。而且恐怖分子耐心有限，他们可能会杀人来逼迫俄国就范。

车臣恐怖分子是毫无人性的，这桩人质事件一开始就只有两个结果：政府就范，或者恐怖分子杀人。

俄罗斯不可能因此撤军，所以强攻解救人质一开始就是唯一的选择，一切只等普京的命令而已。后来，普京也曾在采访中表示：

“轴承厂人质事件和别斯兰人质事件，是我人生里最痛苦的时刻，没有之一。”

别斯兰事件发生后，全人类都开始厌恶车臣恐怖分子，连马斯哈多夫都不敢承认自己和这件事有牵扯，派人声明这是巴萨耶夫干的，和自己无关。

但俄罗斯政府不会放过他，马斯哈多夫很快在2005年被击毙。至于巴萨耶夫，最后也在特种部队的里应外合下，于2006年被除掉。

车臣恐怖集团少了这两个头目，后来渐渐衰弱，别斯兰则成为了俄罗斯遭受的最后一次大规模人质事件。

编辑 | 商学野 虢洛西

参考资料：

1、《331人质之痛:俄罗斯别斯兰人质事件评析》，鲁瑞海、佟鑫

2、《别斯兰人质事件的教训》，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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