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武次位面》作者：军武菌

提起香港导演林超贤，可以说是内地军迷最熟悉的香港导演了，他的《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和《长津湖》个个大卖，深受广大军迷喜爱。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奠定林超贤在军警片地位的，还是林超贤在2014年拍的《魔警》，整部影片以多元人物线索编织情节故事，情节设计引人入胜，枪战场面很有冲击力，最终一票走红，获得了第3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奖(提名)和最佳男主角(提名)，还入围了第6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全景单元。

可是很多人看完《魔警》之后，都没想到，电影中的故事，其实现实中是有原型的，那就是曾经被称为“香港白宝山”的“徐步高杀警/抢劫案”。

突如其来的袭击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2001年3月13日香港荃湾梨木树警署（相当于派出所）接到的一个报警电话说起。

报警人自称姓陈，说自己住在一座公寓楼里，邻居电视噪音太大扰民，要求警方上门处理，但当警员抵达后，却并没有听到一丝噪音。

那警员自然就要打电话给报案者核实了，可是诡异的是，打了好几次，对方都不接听。

警员暗骂今天碰到报假警的了！悻悻回去了。

谁能想到，第二天，报警电话又来了！这次的报警人变成了一个曾姓男子，地点变成了一个名叫石桃楼的公寓，说公寓 A 座 552 室有人噪音扰民，要求警员来处理。

本来应该值班警员陈子坤出警，但是刚好另一个警员梁成恩因为业务需要和陈子坤换了午饭时间，于是就由梁成恩去处理。

但和昨天一样，同样是到了公寓里，没有任何噪音，梁成恩打电话给警署要报案电话，但打过去也是无人接听。

▲梁成恩

就在梁成恩要离开的时候，袭击发生了。

袭击者似乎是个老手，没费什么劲就开枪打倒了梁成恩（现场没有搏斗痕迹），然后逃之夭夭。

等警方接到居民报警赶到时，梁成恩已经死亡，身中五枪，鲜血满地。

警方一开始怀疑是梁成恩与522的房主发生冲突被杀害，于是迅速破开522室，但却发现里面连家具都没有，就是个空房。

警方不甘心，又搜查了整个五楼，发现大部分空置，只有几户人家，而且没有一个符合报警人特征！至于报警电话更是个路边电话。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就是一个圈套！连续两天引诱警员前往，然后找机会杀警。

那么凶手杀人动机是什么呢？也很明显，和大陆的白宝山一样，抢枪！

警方通过检查现场发现，梁成恩的警枪史密斯威森转轮手枪和快速装弹器不见了，一般来说，警察的配枪都有防抢装置，不太可能丢，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被凶手抢走了，而且因为快速装弹器上还有6发子弹，相当于整个袭击事件，死了一个警察，丢了一把枪，12发子弹。

▲梁成恩配枪

香港是禁止民间持枪的，这么一支枪丢了，是要出大事情的！

更令人惊恐的是，警方经过事后鉴定，发现打死梁成恩的子弹，竟然是“点38”子弹！这是香港警察专用子弹，市面上都是9mm弹比较多，“点38”子弹非常少，那就意味着，打死梁成恩的，可能是一支警枪！而且并非梁成恩的配枪。

警方从作案手段来判断，认为凶手很可能是一个警察，对警署内部情况非常了解，首先他打的不是报警电话，而是警署内部电话，没有录音功能。第二他了解警局排班情况和出警规则，这种扰民案件都是一个人出警。第三现场痕迹十分干净，除了一个口罩之外，凶手没有遗留任何东西。

凶手可能是内鬼的事曝光后，引发香港舆论界大哗，给了警方很大压力，但因为线索太少，折腾了几个月，调查了几百人，甚至连口罩样式都送给大陆警方要求协查了，可最终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另一起案件的发生。

恒生银行抢劫案

白宝山抢到枪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新疆去抢钱。

而凶手抢到梁成恩的枪后，第一件事显然也是抢钱（不用自己的枪一方面是怕露馅，另一方面可能是子弹不够）。

9个月后的12 月 5 日正午 12 时左右，香港荃湾丽城广场的恒生银行里，突然闯进了一个男子，身穿红色风衣，头戴绿色头套（这颜色也是醉了），手持左轮手枪，开口就是“打劫，要现金！”

可问题是，香港的银行都是有配枪保安的！当天值班的是一个巴基斯坦裔香港人，名叫达法尔·伊克巴尔·汗，他反应很快，马上举枪用粤语呵斥“做咩事？唔好乱黎！”（干什么？不要乱来！）

但凶手动作很快，不等达法尔开枪，就连开两枪把达法尔放倒。

然后凶手就要翻进柜台抢钱，但达法尔竟然没死，举起霰弹枪对准了凶手，但凶手十分敏捷，从窗口直接跳到了达法尔的背后，一个擒拿将重伤的达法尔压倒在地，然后掏出左轮，近距离向法尔后颈要害开了一枪，达法尔当场死亡。

此时已经没有人能阻拦凶手的行动了，凶手施施然翻过柜台，从柜台抢走了所有现金，一共49万港元及1091美元，然后迅速离开。

整个过程，从凶手进门，开枪打死警卫，抢钱，到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总共也就78秒，特别是他飞扑制服达法尔的过程，更是兔起鹘落，身手非凡。

因为事发地荃湾丽城广场位于香港闹市区，发生如此严重的持枪抢劫案引发了周边商户的恐慌，纷纷要求警方抓紧破案。

警方经过调查发现，咦，射杀警卫的子弹，竟然来自警察梁成恩的配枪！也就是说，这个银行劫匪，可能和袭警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于是警方很快就把这两起案件进行了并案处理，并因为这一次因为有目击者，有监控录像，和第一次只留一个口罩相比，凶手留下了很多线索。

比如，凶手虽然戴了头套，但是耳朵露在外面，是一对“招风耳”，而且凶手是左手持枪，说明凶手很可能是左撇子，最关键的是，警方发现了三个清晰脚印。

经过判别，这种鞋底花纹来自美津浓的Next Alpha款式，属于新品，在香港只卖了800双！其中符合凶手尺码的只有130双！而且相当一部分，都是在香港警察俱乐部卖出去的！这也就更加坐实了凶手是内鬼的身份。

这一下子，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只需要在香港警队里面排查一下，有谁是招风耳、左撇子，而且买过这款耐克鞋的，不就能抓住凶手了么？

但现实给了警方沉重一棒，经过调查，没有一个警察符合这三个特征。

为了“引蛇出洞”，警方在内部搞了一个“以旧换新”福利活动：厂家做活动啦！过去买过这4款鞋的，可以凭旧鞋领300港币消费券！

这个活动是下了心思的，第一，300港币不多不少，如果太多，反而引发怀疑。第二，活动上是四款鞋，只有一款是凶手的美津浓，其他三个是为了显得活动没那么强的目的性，避免打草惊蛇。第三类似活动其实之前也有，可以显得不那么突兀。

但是凶手明显看出了这是个陷阱，没有上钩，反而是12个兴冲冲来领优惠券的警察被摁倒了，但经过调查，发现都有不在场证明。

被惊动了的凶手开始销声匿迹，一转眼几年过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哪怕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O记”）调查了3667人，刑事部主管李家超（现在的特首）亲自对比了他们的个人特征及行踪纪录等，但都没有明显线索。

破案陷入了僵局，凶手也进入沉寂期，一直到五年后的2006年凶手再次出手。

最后的挣扎

2006年3月17日凌晨，香港“军装警”曾国恒和冼家强两名警员在喧嚣的夜九龙执行巡逻任务。

这种巡逻任务他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次，觉得根本不会有问题，但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一天出事了。

他们走到柯士甸道时，要走入一条地下通道内巡逻，地下通道里面有警方签到簿。

但是他们签完到，正准备沿楼梯出通道时，突然发现一个古怪男人，戴着黑色假发和一幅很古老的胶框眼镜，手在腰间，正冷眼看着他们，十分可疑。

于是冼家强便上前盘问：你是干嘛的？

但对方没有回答，反而是突然拔枪向两名警员射击，曾国恒和冼家强猝不及防，先后面部中枪。

不过要说香港警队的点38小左轮威力实在太小，冼家强在面门正中一枪后，竟然还有余力向凶手开了两枪，但都没有命中。

这时凶手的六发子弹已经打空，扑了过来要抢冼家强的枪，并像电影桥段一样握住冼家强的枪转向冼家强的脑袋，想让冼家强打死自己。

而冼家强本身已经身受重伤了，在于凶手的僵持中，越来越难以支撑，眼看就要被自己的枪爆头了，突然枪声响起，凶手身体一软，倒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是此前已经中枪的曾国恒，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连开五枪，全部打在了凶手身上！然后才倒地咽气。

逃过一劫的冼家强一边把凶手控制起来，一边利用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求救，几分钟后，全副武装的PTU抵达现场，发现现场已经一片狼藉。

两名军装警倒地人事不省，旁边还躺着一个便装男子，翻开便装男子的身体，发现身下赫然有一把警用手枪，一看枪号，正是五年前丢失的那一把！

再从便装男子身上搜出的证件来看，竟然是大屿山北警署警员徐步高！

那么他会是五年前杀害梁成恩的凶手吗？警方赶紧把三人送往医院急救，但除了冼家强抢救成功外，其他二人都医治无效，宣告死亡。

警方在对徐步高进行调查后，果然发现他与五年前的杀警案和恒生抢劫案有非常紧密的关联！

比如，杀警案当天，徐步高妻子的八达通卡（地铁卡）有荃湾的出站记录，而荃湾站距离事发地仅有几分钟路程。

最关键的是，经过比对，徐步高的DNA和当年遗留在现场的口罩上的唾液DNA是完全一致的！

还有恒生银行抢劫案当天，徐步高妻子的八达通卡同样出现在恒生银行旁边的丽城花园站的出站记录上，几分钟后，劫案就发生了！

再去量徐步高的脚，和当时留下的鞋子尺码完全一致！

查一下徐步高的银行户头，发现他在恒生银行抢劫案不久，就向银行存入了50万港币！

由此，可以基本判定杀警案、银行抢劫案、地下通道袭警案就是徐步高一人所为！历经五年，这起案件终于告破！

▲难怪没抓到，这模拟画像一点也不像

徐步高的教训和疑点

那么，一个好好的警员，为啥会干出这种事呢？

经过调查，徐步高是福建人，1970年出生，1980年代移居香港，刚到香港时，因为不会粤语，很受小伙伴取笑，让他变得孤僻，不爱与同学来往。

毕业后，徐步高先当了一段股票经纪，但没想到没赚钱，反而亏了。辞职后他去了希腊当洗碗工，但也没赚到什么钱，不得不回到香港，开始了考公生活。1993年，徐步高考入香港警察学校，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但是分配到警署后，他在人际关系方面却不怎么好，经常和上司吵架，同事关系也一般，他还曾在1998-2001年连续4次报考警长考试（警长级别工资高，如果不考试靠年限晋升的话，需要服役满18年，才能成为待遇和警长差不多的高级警员），虽然考得不错，但因为上司的拒绝写推荐信，最终都名落孙山。

1999年，徐步高买了一套房产，经济压力突然上升，而且后来的香港房地产市场不景气，徐步高的房子被套住，为了还贷款，2000年的时候徐步高还曾兼职送过披萨外卖挣钱，此后还参加过《百万富翁》电视节目，挣了6万港币。

因此警方分析，事业不如意导致徐步高对警队仇恨，而生活压力又迫使他走歪路搞钱，这两个可能是徐步高杀警抢钱的主要原因，而抢梁成恩的枪，可能就是为了作案做准备。

而时隔五年才再次犯案，也说明上次抢的钱用差不多了，这才再次袭警。

尽管案件已经告破，但香港各界仍然认为这起案子有很多未解的疑点。

比如，恒生银行抢劫案中，凶手是左手开枪，但翻遍警局的训练记录，发现徐步高都是右手开枪，并不是左撇子。

比如，梁成恩案中，凶手戴了口罩，但如果徐步高是存心杀警抢枪，干嘛要戴口罩呢？而且徐步高本身就是警察，应该知道口罩会留有DNA证据，为啥会把口罩留在现场呢？

最关键的是，冼家强警员说，徐步高是曾国恒开五枪打死，但经过调查曾国恒的枪虽然的确开了枪，但最后却是在枪套里，一个濒死的人怎么会还把枪放枪套里？

所以很多人怀疑，要么是冼家强说谎，要么就是现场还有第四个人，这个人可能看到徐步高和两个警察都受重伤，徐步高很难逃离，为了保住秘密，就用曾国恒的手枪打死徐步高，然后把枪放进曾国恒枪套后逃离。

不过不管怎么猜测，因为徐步高已经死亡，这件事也就死无对证了。

这件事也给了香港警队深刻教训，开始关注警员的心理问题，做了很多疏导工作，十几年过去了，再没发生过类似事件。

那么，到底整个案子都是徐步高一个人做的，还是有其他人逍遥法外，随着徐步高的毙命，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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