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法国还兴奋地说俄美元首原则上同意会谈，第二天，马克龙就接到普京一个电话，被告知一个让他失望的重大决定。

当地时间21日晚，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命令，承认乌克兰东部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

一石惊起千层浪。乌克兰谴责俄方决定是对乌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侵犯，美欧随即宣布对俄制裁，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呼吁和平解决问题。全球市场再度被搅动，欧洲和亚太股市主要股指大跌，国际油价和金价蹿升……普京为何突然出“大招”？局势又会走向何方？

为何走这步棋？

当天，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成员就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局势举行会议。普京随后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谈及俄乌两国关系、乌东部局势、俄安全保障等问题。

普京说，乌克兰不仅仅是俄罗斯的邻国，也是我们共同历史的一部分。乌克兰继承了俄罗斯的历史土地，但在苏联解体后，却成为西方国家遏制俄罗斯的工具。

普京还谴责北约东扩酿成危机，并称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俄罗斯构成生存威胁。

发表讲话之后，普京签署承认“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的总统令，并签署俄罗斯与两个“共和国”的友好合作互助条约。

路透社报道，根据条约，双方承诺相互保护，并分别签署军事合作和承认彼此边界的协议。俄有权在顿巴斯地区建立军事基地，两个共和国也可以在俄境内设立基地。

此外，根据普京所签署命令，俄武装部队将在这两个“共和国”履行维护和平的职能，俄外交部将与其商谈建立“外交关系”。

如何理解普京的闪电出招，而且选择这一时刻？

事实上，事态变化并非毫无征兆。

一是本月17日以来，乌东局势骤然升级，炮火连天。乌政府和当地民间武装互指对方先动手，在接触线地带发动挑衅性炮击。乌克兰方面称已出现伤亡。

二是俄国家杜马（议会下院）上周二通过建议承认“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的议案并提交普京。

而且，按照普京的说法，这一决定已是姗姗来迟。

2014年克里米亚事件后，当年4月，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爆发乌政府军和当地民间武装之间的大规模武装冲突。民间武装随后宣布成立“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但未得到各方承认。

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周边研究中心主任冯绍雷认为可以从三个层面理解普京的决定。第一，这是俄罗斯提出关于欧洲安全构架的建议，而在最关键问题——特别是北约东扩问题上被美国与北约忽略、不予理会之后，俄罗斯作出的激烈反应。2014年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俄罗斯反复考量、深思熟虑的一个问题是：不能再在具体问题上与美国纠缠，而是必须在事关欧洲安全的最根本问题、即北约东扩问题上向美国摊牌。不能听任北约像切香肠一样，步步紧逼到家门口后，才作出反应。

第二，这也是乌克兰东部局势变化所致。2021年以来，乌国内局势发生迅速变化，泽连斯基总统上任之初还打算通过和平方式解决东部问题。但是激进势力在内外复杂因素作用下，完全逆转了泽连斯基的主张，不断发出向东部地区动武的威胁；而美国向乌克兰不断输送武器，以及大肆渲染战争威胁，更是大大激化了冲突形势，包括近日内乌东地区冲突升级，表明形势已难以转圜。而且，乌东地区有着大量说俄语、持有俄罗斯护照的居民，与俄罗斯有着非常密切的经济与人文关系，因此，东部地区冲突激化，俄罗斯不可能不作出反应。

第三，俄国内民意变化也推动政府的决策。一是俄杜马通过决议，支持乌东两地区独立，反映出俄方民意趋于断然行动；二是去年年底俄资深学者在解释俄国内军事部署调动时也早有预言：这次就是要让西方明白，俄罗斯对于解决乌克兰问题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

“当然，总体上说，也是反映出俄罗斯对于形势对比的总体估量。”冯绍雷说，虽然俄罗斯面临巨大的经济压力，但在十分困难的局面下，俄经济仍拥有6000多亿美元外汇储备，债务情况也比较稳定；加之俄军力虽总体不如北约，但在若干尖端武器开发已取得突破性发展的背景下，提高了抗争的信心。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特聘教授、中国俄罗斯东欧中亚学会会长李永全指出，普京的决定反映了俄罗斯力图恢复在后苏联空间的影响力，并抵制北约在后苏联空间扩大影响力的决心。

“俄罗斯其实并不想走这一步，其最佳战略意图是想把乌克兰从西方怀抱中拉回来，哪怕基辅在俄与西方之间搞平衡也可以，只是不要一头倒向西方，甘当反俄棋子。但是，俄最后发现无法让乌克兰回心转意。”李永全说。

同时，俄罗斯也很清楚迈出这一步的后果——将招致西方的严厉制裁。“美国其实特别希望俄罗斯对乌动手，那样就有了制裁俄罗斯的口实。而且美国这次是在联合整个西方世界对俄发动制裁，并且从金融、能源方面下手，必然会对俄造成实质性伤害。”李永全说，但是，由于美国北约拒绝接受俄方提出的核心安全关切，俄罗斯深感战略空间和国家安全受到空前紧迫的威胁。权衡制裁之害与安全之危，两害相权取其轻，俄宁可承受制裁之痛，也不愿让国家安全置于高度风险中，所以走出这步棋。

外交窗口变小？

在普京猛然“摊牌”后，各方纷纷作出回应。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谴责俄方决定是对乌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侵犯，他建议紧急召开“诺曼底模式”四方峰会。

美国总统拜登签署行政令，要求禁止美国人在“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开展新的投资、贸易和融资活动。美方警告，如果俄罗斯“进一步入侵”乌克兰，美国将与盟友对俄“实施更为严厉的经济制裁”。欧盟、英国也宣布将对俄实施制裁。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敦促和平解决所有问题。当地时间21日晚，联合国安理会就乌克兰局势召开紧急会议。

22日，在应约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通电话时，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表示，中方对乌克兰局势演变表示关注。中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是一贯的，任何国家的合理安全关切都应得到尊重，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应当得到维护。乌克兰问题演变至今，与新明斯克协议迟迟未能有效执行密切相关。中方将继续按照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与各方接触。乌克兰局势正趋于恶化。中方再次呼吁各方保持克制，认识到落实安全不可分割原则的重要性，通过对话谈判缓和事态，化解分歧。

西方官员和媒体认为，俄方的举动或将是对乌克兰采取更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开端。同时，此举意味着危机大幅升级，维系7年的明斯克协议终结。外交窗口变小，战争风险上升。

不过，相关方并未完全关闭外交对话大门。路透社周一援引一名拜登政府官员的话称，美国将继续与俄罗斯进行外交谈判，直到俄方出动坦克为止。

在21日举行的安理会紧急会议上，俄常驻联合国代表涅边贾否认明斯克协议已无效，强调俄罗斯对外交解决乌克兰问题仍持开放态度。

危机走向何方？

忽而显露缓和曙光，忽而又阴云密布，乌克兰局势已变得波诡云谲，普京的最新决定又会把危机带向何方？

冯绍雷认为，形势发展有着多种选项：第一，希望乌克兰东部地区局势早日归于稳定，俄军如果进驻，可以如同在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短暂留驻之后，迅速回到原地。第二，尽管明斯克协议已经风雨飘摇，但还是应该从这一协议提供的基础上寻找和解。“当然，第一个明斯克协议的关键是停火，而第二个明斯克协议关于东部两地区的宪法地位问题，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状态了。”第三，北约东扩是整个乌克兰危机的关键，所有冲突的解决方案如果与此无关，欧洲安全就难以实现。第四，乌克兰危机牵涉到太过复杂的深层因素，其最终解决势必与未来国际秩序的重新构建相关联。“因此，乌克兰危机处理本身，也可以被认为是一个漫长的、未来秩序构建的开始；而不是相反，各方出于一己私利，利用和消费这场危机。”

李永全指出，此前外界关注点是俄美会否在乌克兰战场上发生正面军事冲突，接下来，焦点将转向俄乌问题。外交对话仍会进行，但仍将是各说各话，继续互相指责游戏。

“在俄承认两个‘共和国’后，俄乌矛盾更难化解。”李永全说，过去，乌克兰是事实上分裂，但法律上未分裂。俄承认两个“共和国”并与二者签署条约后，意味着乌克兰分裂已难逆转，乌克兰已成死棋。

李永全还指出，经俄方承认后，后苏联空间又将出现两个未被承认或不被承认的“共和国”，此前已有从格鲁吉亚脱离的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独立于摩尔多瓦的“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以及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争夺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纳卡）地区。未来，欧亚地区安全形势将会变得更严峻，后续影响还有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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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杨立群 文字编辑：杨立群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邵竞

来源：作者：廖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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