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纪轻轻就身遭家庭“忽喇喇似大厦倾”的惨境，从此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继而痛定思痛，避居西山红叶村，在潦倒困窘的生活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泣血成书。究竟作者要写的这部“鬼话”，要想表达自己怎样的“笔墨襟怀”？作者自述“此书只是着意于闺中”，写作实因“风尘怀闺秀”，那么，作者又该如何铺展出一篇令空空道人蜕变为“情僧”的《石头记》呢？

细细观之，作者在叙述本书“荒唐”出处的第二部分，将《红楼梦》悲剧的起源归为“静极思动”。作者似有心探讨人性的发动与转折，借贾宝玉幻化入世后的起承转合、大喜大悲，折射出作者“静极思动，红尘无常”的生命观。

女娲所炼的五彩石，既然具有补天的功用，当然具有灵性。故曹公方谓：“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甲侧”于此有云：“煅炼后性方通，甚哉！人生不能学也。” 可见，宝玉的慧根、情根早巳寓于灵性之中。

然而，纯真无邪的灵石却经不起红尘的诱惑，原因在于不满足。因为不能补天，故而“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作者紧接着叙道：“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别……”戚序本夹批”（以下简称“戚夹”）郑重其事地提醒：“这是真像，非幻像也。”可见，一僧一道之后对灵石所说的话，俱是“真像”，读者读此书是在看“真像”，不可如灵石一样被一样，把幻像认作是“真像”。

此灵石不仅通灵性，而且通人性，故而作者后面说它“凡心巳炽”。当初上帝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了第一个人亚当，又为他配了妻子夏娃。按说二人都有神性，却经受不住蛇的诱惑，偷吃了禁果，使人沾上了罪性，遗祸无穷。

在曹公笔下，这块灵石补天不得，就转而羨慕红尘：一僧一道“先是说些云山雾海神仙玄幻之事，后便说到红尘中荣华富贵。”此石听了，不觉打动凡心，也想要到人间去享一享这荣华富贵，表白道：“适闻二位谈那人世间荣耀繁华，心切慕之。”

试想当时情形，一僧一道谈天谈地，无非是道尽元始真像的智慧之论。他们涉及到红尘世间，绝非是要充当撒旦有意引诱旁听的这块石头。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石头自充“弟子”，认定二位师仙“仙形道体，定非凡品，必有补天济世之材，利物济人之德。”此石自谓：“质虽粗蠢（“甲侧”代作者答到：“岂敢岂敢！”），性却稍通”。如此看来，此补天之石的慧根灵性是少不了的。

但是，它从开始就走偏的路，央求到：“如蒙发一点慈心，携带弟子得入红尘，在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受享几年，自当永佩洪恩，万劫不忘也。”这时，此石听说红尘中有富贵场、温柔乡，就凡心萌动并炽热起来。补天之事似乎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作者本要借这块石头的“一番经历”将红尘幻象叙及出来，故而把灵石补天的无奈放在一边，成全了灵石“得入红尘”、“受亨几年”的愿望。

（04.18.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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