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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许垫毛巾原文 天良(中)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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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良(中)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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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俞浩天的指示,混成旅由于是集中驻扎和集中布防,全旅暂时只设一个军需库,给养以连为单位,由军需库统一输送,配发。由于新兵是在按每两天逐步编成开始进入全装实训的,旅里给军需库调来三辆卡车,每天都在给进入实训的连队配送武器装备。下关镇呼拉拉一下增加了六七千人,比原来的居民还要多,周围的村庄都开始住上了兵,原来已有几分萧条的下关镇,也突然开始热闹了许多,有很多关了张的铺面,都在清理刷新,准备重新开张啦!

现在的军需库门外,也成了一个热闹的所在,军需库的新警卫排长海涛,在挨过军棍之后,被朱庆奎特别提拔,成了加强排的代理排长,加上朱庆奎带来的那四十名新兵,编了六个班,每天按照海涛和张维民讨论过的布防图,做布防工作。两丈多高的墙上,被他们装上了铁蒺藜,房顶的四周同样是铁蒺藜布网,房与房之间铺上厚木板,相互连接,街垒里架上了马克沁重机枪,两边的门房各按照要求掏了暗洞,架上了轻机枪。院子四周,买了二十口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水,前后围墙上,也各掏了十个暗洞成了射击孔。看这一切就绪,海涛带着士兵整天上房,下房的训练,张唯民也总算舒了口气。他给警卫排的士兵申请全部换上了花机关,这下让来视察防务的朱庆奎裂开了嘴,拍着海涛的肩膀说:“小子!不错,真不错!他娘的,早这样,老子也没有这一顿皮肉之苦,排长不要干了,我再给你拨三十个新兵,我的一营三连就是你的啦,明天到团部,领兵带拿委任状,你个兔崽子!快赶上张参谋了,连升三级。”

腊月初一,上边的整编款下来了没几天,所有的新兵都进入了全装实训。也就在这一天上午,混成旅编成典礼在老县衙门前的广场隆重举行。俞浩天下了请柬,请来了陶师长,仇参谋长,以及师属各团的团长、参谋长等各路神仙前来观礼。钟鸣震还从现在住防黄河岸的友军处,请来了军乐队,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被派到炮兵团当了团长的陈开明,把礼炮放的是山摇地动,县衙广场四周的店铺,住宅的房顶上,都站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俞浩天训完话后,请陶师长训示,编成典礼一小时后顺利礼成。俞浩天和钟鸣震在庆丰楼设了宴,大家一落座,陶师长就对俞浩天说:“浩天,你下手可真快呀!这扩编款才下来没几天,你的旅就鸣枪开炮了,你可真把我吓住啦,你哪儿来的钱?”

“我的老长官,你知道我这人笨,老宋和老齐都是精明的人。我害怕这俩老哥一下手,我就干瞪眼了,于是我和鸣震压了全部的家当,就给你们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别见怪哦!二位老兄。”俞浩天站着,向另外两位旅长拱着手。

“我说嘞,俞浩天,你小子可真够毒的,自己有办法,也不吭一声,这下我和老宋俺俩去毬了。本来想着竖起招兵旗,定有吃粮人,可这都三天了,没招够二百兵,本来一个兵三块大洋的安家费,今天我已经下令提到五块了,可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嘞。”也在招兵买马的齐旅长,满腹怨气的说。

“齐老兄说的不错,竖起招兵旗,定有吃粮人。刚开始我也一样,桌子支起来五六天,一天招不到几个人,后来也是提到了五块钱,才招满了人,只要给钱,人多的是,兄弟为没有知会二位仁兄,在这儿陪礼啦!也再次欢迎各位仁兄光临我的编成大典,来,干。”俞浩天端着酒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这也许就是张唯民说的那个可以让他在人前能大声说话的感觉吧!

“浩天,咋没见太太呢?”宋旅长问。

“忙啊!你想?我的骑兵团让打残了,一千多人马,剩下了五六百人,又编了这么个六七千人的队伍,缺军官啊,她和鸣震的太太都挂了名,一个去了医院当院长,一个在军需库管财政,累的我晚上想亲一下都不让,不过她知道诸位仁兄来,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俞浩天端起酒杯,劝大家喝酒。

“等等,等等。”齐旅长端着酒杯,摆着手让大家暂停一下惊异的追问着说:“俞浩天,你个狗东西!你说,你这回弄了多少人?”

俞浩天一下觉得自己说走了嘴,笑着,打着哈哈,依然劝大家喝酒。

“不行!不行啊俞浩天,你老实交代,这回你究竟弄了多少人?”齐旅长不依不饶。

“对,俞浩天,你老实交代。”宋旅长抓着于浩天的胳膊,帮着腔的质问。

俞浩天搪塞不过,就嘴里胡呜啦着说:“也就是三千六百七十千人吧。”

“啥叫三千六百七十千人,是六七千人吧,俞浩天?”

“哪儿有啊?招了三千多人,加上我的骑兵团那些残兵,不就是三千六七百人吗,来来来!干了再说,大家尽兴,我今天的酒肉管够啊,干干,干!”俞浩天拿起酒壶,笑着劝着说:“大家先吃,我到别桌敬个酒啊。”这才抽身,避开了齐宋二位旅长的追问。

军需库的饭厅里,此时也是热闹非常,大盆的红烧肉炖菜,整坛的酒,大个的白面蒸馍,让士兵们个个吃的是面红耳赤,汗流浃背,要不是海涛连长是先有规定,今儿准能喝倒一片。自从海涛接任排长、连长,禁止大家端着碗离开饭堂,从长官到士兵,无一例外。张若兰的卫生队,也在军需库外的一家停业的客栈里挂牌成立,因为只有四五个人,张唯民就同意让他们在这儿搭灶吃饭,几个女孩子也总是跟着张若兰和张唯民郭金凤坐在一个桌上吃饭。

“张长官。”在另一桌上吃饭的杨有粮端着个酒碗过来,站到了张唯民跟前。“我得敬你一杯。”

“这是从何说起啊,有粮兄弟。”张唯民急忙站起身。

“就从你现在能站起来说起,你是长官,而且是比我们连长大两三圈儿的长官,我说敬你杯酒,你都能站起来,这让我心里暖和,从那天进了这军需库,我就看你从来没有低看过任何一个弟兄,我是你招来的第一个兵,我心里高兴又能来到这儿跟着你,而且是所有新兵里唯一一个当班长的,你仁义,说话算话,这饭菜,我杨有粮长这么大,是头一回,我心里得劲儿,也想老婆孩子和俺爹俺娘,要是他们过年也能吃一顿这样的饭,我杨有粮就是掉脑袋,也是高兴的。这些日子,我看你点拨俺连长,让团长高兴的把他连升三级,我杨有粮想敬你一杯酒,也想让你有空点拨点拨我,我不求升官,只求能干出点儿名堂,多挣点钱,养活老婆孩子,中不中?”

“有粮兄弟,这是啥话?言重了,啥点拨不点拨的,你平时多长点儿心,有啥不懂的问,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好兵的,一定能让你老婆孩子吃上这样的饭菜,来,不能说敬啊,咱兄弟俩喝一个。”

“得劲!真得劲儿!杨有粮有福,遇到的都是好长官。”杨有粮把端着的酒是一言而尽,高兴的拿着碗回到了自己吃饭的那一桌。

“唯民,这是你招的第一个兵。”郭金凤问。

“嗯。”张唯民笑着点点头。

“对了!唯民。”坐在桌上吃饭的张若兰,突然想起了啥似的,神秘的趴在桌上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麻子和侯六在我家里跟你哥商量完事后说,你能从女人的屁股上,看出来能生男孩儿和女孩儿。”

这一问,让张唯民这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根,急忙摆着手说:“姐!姐!军事秘密啊,你说多了。”

张若兰一笑,伸了伸舌头,一想也对,她伸出指头,指着他的部下说:“绝密啊!到此为止,说出去或者在私下议论的,我的脑袋和你们的头可是栓在一块儿的哟,这是真的,不开玩笑。”张若兰住了嘴。

郭金凤一笑,看着他俩说:“这算啥军事秘密啊,看你们俩,跟真的似的。”

“大姐,大姐。”张唯民急忙摆着手又制止了郭金凤。

海涛和其他几位排长一起过来,拉着张唯民去他们桌上喝酒了。郭金凤和张若兰她们吃完后,也起了桌,向外走去。

“唯民,碗给你拿走了啊。”郭金凤朝着另一桌上的张唯民喊了一声。

“噢,知道啦!”张唯民朝她挥了一下手,以示感谢。

“张长官,旅长太太给你洗碗,你这水究竟有多深啊?”连副谭嘉龙看着张唯民,惊奇地问。

“啥水深水浅的,你们不了解,旅长和参谋长太太虽然都是大家小姐出身,有学问,有涵养,从来不轻看任何人,将来你们接触的多了,就知道了。再喝一个,咱这地方喝大了,容易出事儿,咱适可而止,好不好?”他说着,又跟着海涛他们老虎杠子的喊了一阵,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张唯民一撩帘子,郭金凤和张若兰面对面坐在办公桌前,说的正起劲儿。他便急忙转身,想离开。

“进来。”张若兰一下站起身,冲到门口拽住了他。

“姐!我上个茅子中不中。”张唯民做出一副内急的样子,央求者。

“不中,坐这儿。”张若兰硬把他拽进来,坐在沙发上。

“我说姐呀!你现在咋这么霸道嘞,越是和谁亲,你越是欺负谁,在家欺负参谋长,来这儿欺负你兄弟,时不时的还欺负一下郭大姐,你是欺负人上瘾啊你。”张唯民可怜兮兮的坐在沙发上,维诺的数落着张若兰。

“我就欺负你啦!咋啦?少转移话题,你以为我傻,猜不出来是不是?俺姑父就是通医道的郎中,你是他的学生,从五六岁开始,跟了他十多年。你是她最好的弟子,不但书读得好,医道也学了他八九不离十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张若兰说的头头是道,返到让张唯民难以申辩。

“我说姐呀,我的亲姐,你也是学医的,我那纯粹是为了尽快把钱弄到手,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胡说八道,哪儿有一点科学道理嘛?这你也信,四五年的医科,你是白读了。”张唯民真是有点儿难以解释了,张若兰钻了牛角尖,认定了他是不好意思,搪塞过关。

“我信,中华医学博大精深,别说你这点儿伎俩了,就是经络学说,谁能说出他的科学道理?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你不说可以,我回去告诉你哥去,你哥最近不知道咋了,天天高兴,没了愁事儿,突然想要孩子了,他家被土匪灭了门,我一心想先给他生个小子。你兔崽子有忙不帮,我治不了你,我不信你哥也治不了你。”张若兰用手指点着他,说的都有几分气氛了。

“哎呀姐!我那真是胡说八道,你让我咋解释,你才能相信呢?”张唯民无奈的央求者。

“行啦!我叫你兔崽子给我嘴硬,我到点儿该走了,不出三天,你等着,看你哥咋收拾你。”张若兰气哼哼的撩起帘子出了办公室。

郭金凤抱着茶杯,靠在椅背上,看着张唯民那无可奈何,又有嘴难辨的样子,轻轻的笑着。

“好我的太太大姐诶,你也不帮我说句话,光在一边幸灾乐祸得看着,明明是胡说八道的话,非得认真,叫我难为情不?”张唯民看着郭金凤,翻着眼儿抱怨着她。

“那有啥难为情的,她是医生,你也是郎中,看病不分男女,况且他说出的经络学,确实是到现在无法科学的解释,不是吗?”

“打住,打住,我的老大姐,你不会也相信我的胡说八道是真的吧。”张唯民听郭金凤这么一说,吃惊非小地看着她问。

“我信,那老郎中号脉都能号出男女来,别说你还是用眼看,能看不出来?”郭金凤说出了她对这件事情的认知。

“我嘞个爷呀!”张唯民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狠狠的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在屋里转着圈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臭嘴,臭嘴呀!这可咋办呐?这可咋办嘞?”他在屋里转了有十来圈,抽身向门外走去。

“你干啥去呀?”郭金凤阴阳怪气的问。

“上茅房。”张唯民顿了一下,回答说。

“告诉你,张大夫,不要想着去请假,你要现在敢出库门,我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你俩长官大哥,谁要准你的假,准几天,他俩就打地铺睡几天。若兰想生儿子,俞浩天想要闺女,这儿有个郎中,能让他们圆了自己心中的梦,你看你能跑得了不?”郭金凤依然也是阴阳怪气的说着。张维民心里凉了半截儿,上有两个爱太太爱的唯命是从的长官,下有两个油盐不进,把胡说八道当学问的两个大姐太太,他的心里真有点儿一失言成千古恨的感觉,他长叹了一声,坐在沙发上,哭笑不得地无奈的抱着头,没了主意。

按照俞浩天的指示,编程典礼完了之后。对前段资金紧张时期,个人拿出自己的钱垫付的日常费用进行清欠,朱庆奎和曹金贵这两个负责接训新兵的主官各报上了五百大洋的总数,主要是用于那几天的生活开支,俞浩天和钟鸣震押上了家底的贵重物品,也已被陈副官赎回不计,这次征兵,张唯民共垫付了三百四十块大洋。费用报给了郭金凤,另外一队的李连长垫进了五十块大洋,也报了上来。名单由郭金凤带回给了俞浩天和钟鸣震,第二天带回个批示是……困难中见真情,加倍偿还。钟鸣震。……同意,俞浩天。

张唯民协助郭金凤给大家一一清欠完毕后,郭金凤也给张威民兑现了他垫付的费用和招兵补贴。然后从库房里取出两个纸包来,看着张唯民把领出的钱装进一个合适的弹药箱里,指着桌上剩余的几百大洋问:“这咋不装?”

张唯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这是留给跟我的那两个伙夫师傅和司机的。我知道,队伍上的这种钱都是长官的,可我心里下不去,我想偷偷的塞给他们。咱吃肉,也得让属下喝点儿汤不是!”

“你呀!傻实在。”郭金凤看着他,摇摇头说。“人家都是把指头缝合的紧紧的,生怕到手的钱流下去。你可好?一出手就是上百块。你这呀,要是让别的长官知道了,是要遭恨的,知道不?”

“知道,大姐,可我要是全拿了,心里不得劲,总有点儿拿了别人钱的感觉,心里这坎儿过不去。”张唯民看着桌上的钱,有点儿犹豫不决。“行啦!别在那犯傻了。”郭金凤拿着手里的纸包,在他面前扬了扬。“这里是没有分完的戒指。二百的七个。一百的四十一个。还有几个假宝石,真金箍的,都分开包着,你俩哥不让入账,说是都给你拿回去。”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票,也放进箱子。“这是从金行兑出的那些金器的钱,你这回给咱队伍立了大功,你哥让你拿回去把家安顿好了。”

“大姐!这太多了。”张唯民手在箱子里,打开银票惊得喊出声来。

“闭嘴,你!”郭金凤喝止住他,然后看了看门外。“你俩哥说,这俩月他俩身上有伤。从招兵到经费,你都是亲力亲为,这是奖你的。”

“大姐,这不合适。”张唯民有点儿不知所措的看着郭金凤。

“有点儿出息行不行?”郭金凤照着他的胳膊轻轻的拧了一下。“赶紧收拾好了,去做你的好人去。隐秘着点儿,少给自己找事儿。”郭金凤说完,出了门儿。

张唯民心里扑扑地跳着,收拾好弹药箱,把它放进了里间的一个角落里。

来到步一团一营营部,最后跟他在一起的一位姓张的连长,现在在这里当了营长,王师傅也跟着在这里继续他的老本行,门口哨兵,向他敬个礼,过来问。“长官!请问你找谁?”

“小兄弟,我想找一下你们张营长,和伙夫班的王师傅,你看行不行?”

“营长刚出去,王师傅在后院,长官!我派人给你叫。”哨兵站的直直的,非常认真的说。

“我不能进去吗?”张唯民问。

“长官!这是营部,必须里面人出来接你才能进,这是营长的规定。”哨兵一看就是个新兵,执行命令有板有眼。他转过身,冲里面喊了一声。“班长,有人找伙夫班的王师傅。”

“知道了。”里面有人应了声。张唯民提着包在门口踱着步,等着王师傅出来接。

“张长官!”没多大功夫,伙夫王师傅从大门里出来,向他行了军礼,然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说:“你咋来了,找我有事儿?”

“有点事儿,王叔。找个地方说话。”张唯民看了看哨兵,哨兵立正敬礼,请他进去。

跟着王师傅到了后院,其他伙夫班的弟兄都已经忙着开始准备午饭了。王师傅把他让进了伙夫班的宿舍,客气的说。“张长官,你坐一下,我去给你倒碗水。”

“不用,王叔。”张唯民急忙拉住转身向外走的王师傅,看了看屋里没人,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卷洋钱,放到炕上说:“王叔,这是你跟我在外面上峰给的奖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收下。”

“哎,哎,哎”王师傅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拦住张唯民说:“张长官,这使不得,使不得,我在这队伍上干了快二十年了,规矩我知道,这钱再多,那都是长官的,下面弟兄不能想,更不能问,这可使不得。”

“王叔,您是长辈,我来的时候,也有人给我说过这规矩,劝我别招人恨。可这钱我一个人拿啦心里下不去,你跟了我快十天,天寒地冻的,这只是一百大洋,您老别嫌少,还是那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就不算坏规矩。长官吃了肉,也要让属下喝口汤不是,不推辞了,一会儿有人来了,就难看了。”张唯民轻轻的说着。

王师傅也像他刚才接了郭金凤那银票时的样子。双手打着颤,握住他的手道:“张长官,谢谢!谢谢你!你可是我头一次遇上的想着给下面人一口热汤喝的长官,我屋里头的正有病,前几天跟着你招兵的时候,我夜里偷偷跑回家看了一眼,我这几天也正想着让兄弟们给我凑凑,先给她治治,就是张不开嘴,这下不用了,人穷志短,我谢谢你。”

“行啦!王叔,咱不客气了,你家就离这儿不远吗?”张唯民问。

“不远,溢水县上的。”

“越说越近了不是,我是县西边儿,溢水河边儿张湾村的,本来最后那两天我也想回去看看嘞,可一个命令把我又弄回来了。”张唯民又从包里拿出一卷儿大洋说:“这是我给张营长的,他现在不在,你老拿给他,就说是我给的,请他抬抬手,准你几天假,你就可以马上回去给婶子送钱治病了。”

“谢谢!谢谢你啊,张长官!”王师傅拉着张唯民的手,不知说什么好的,一个劲儿地摇动着。

“行啦,叔,咱不外气啦,我走啦!我还得到周叔那儿去,你俩老叔跟着我,辛苦啦!”张唯民边说边向门口走。

“还让你跑路,真不好意思啊,张长官。”

“哪儿的话,叔,这不是有规矩吗,咱是坏规矩的人,就得偷偷摸摸的不是!”张唯民打趣的笑着由王师傅送出了营部。

从曹金贵的步二团回来,路过旅部,张维民找到了那两个司机,送出了最后两百块钱。两个兄弟也是千恩万谢,张唯民和他们坐在一辆车的驾驶室里闲聊着说“二位兄弟,抽空教教我使唤这家伙行不行?”

“那有啥?张长官!你有空就来,三天之内,包你会使,以后遇到啥故障,再教你咋处理,陈团长就是三五天学会的,你看他现在开的多遛。”石大海说。

“那行,咱可说好了啊!我还有点事儿,改日,我设拜师宴,拜了师,我就跟你们学。”

“那更没说的啦,有空就来。”石大海看着张唯民下车殷勤的说。

按照以前跟着钟鸣震的习惯,张唯民坐在办公室,给上峰草拟了混成旅的编成报告,附上了所有的附件,整整装了三个文件袋,然后把他们放进一个黑色皮包里。

“唯民,这些东西你啥时候开始准备的?”看着张唯民趴在桌上整整忙了一下午,郭金凤问。

“从全装实训开始,那时候,各营连排基本定型,变动也是个别军官的调整,士兵基本不会有啥大的变动,配发物资的时候,我就要了他们的名册,每天晚上弄一点儿,这不是腊月了吗?马上就要过年了,早报上去,或许军饷啥了的能早点儿拨下来,咱这点儿家底儿,可不够俩仨月折腾的。”张唯民伸展了几下自己身体说:“太太大姐,刚好一会儿下班,你给参谋长带过去,我也偷个懒儿。”

“行啊!”郭金凤看着那一黑提包资料,心里多少有点儿钦佩张唯民对工作的认真、细致、扎实和具有前瞻性的态度。

叮铃铃的电话声响起。郭金凤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我说大当家嘞,”电话里传出俞浩天的声音。“下班儿了没有啊?一会儿带上兔崽子一块儿回来,我和鸣震在上关镇带回来几样好吃的,叫他来喝两口。”

“知道啦!”郭金凤答应着挂了电话,对张唯民说:“听见了吧?有吃有喝,咱走吧。”

张唯民咧着嘴笑着,思量了一下,提着皮包锁了门,跟着郭金凤一块去了旅部。

现在的旅部可热闹了,新提升的各部门儿长官、参谋、特务连、通信连、工兵连、辎重连都住在这个院子里,显然是有点儿人满为患了。郭金凤和张唯民来到后宅,秦四旦和另一位叫胡海的旅长的勤务兵正往外走。

“干啥去?”郭金凤看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嬉闹的样子就问他俩。

“俺俩去厨房,看饭好了没有?”秦四旦拉住了胡海指这张维民说:“记住他,张长官,也是常来的长官。”

“是。”胡海立正,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报告道:“张长官好,我是旅长的勤务兵,叫胡海。”

张唯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点点头,然后和郭金凤一起进了钟鸣震的住处。

“兔崽子!不叫你就不知道往这儿来是不是?官儿不大,架子不小,还得我和鸣震俺俩巴结着你,到师部开趟会,都得想着给你带点儿好吃好喝子回来。”一进门儿,俞浩天就连骂带数落,指指着桌上的纸包包说:“看看,下关镇最好吃的,老魏家的酱牛肉、酱猪蹄儿。酱猪耳,给你都办齐了,放开的吃。”俞浩天说着和坐在书桌前的钟鸣震对了一下眼神儿。张唯民看出了两个人这一细微的交流,他的感觉是,一定有事儿,而且这事儿可能让这两位长官有些难以启齿,也或是事情有些棘手。他心里在暗念“爷呀!只要不是把他那些胡说八道的事儿当真的事儿,一切都好说。”他先走到钟鸣震跟前,把皮包交给他。

“啥呀?”钟鸣震接过皮包,看着他问。

“编程报告和附件以及化名册,你们二位长官看看,有啥不妥的?我晚上拿回去修改。”

“嘿嘿嘿”钟鸣震欣喜万分的接过皮包。“这么快,我还说,再找个文书参谋弄呢,没想到你都搞好了,我又可以轻松几天啦。”他打开背包,看了报告,然后又查查了一下附件说:“行,算俺俩这些好吃的没白买。”他拿起笔,在上面衣签了字,然后又叫俞浩天坐到桌前,一一签了字,重新整理好后放回皮包,然后又从自己皮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张唯民。“这是这次整编上峰拨下来的电台,你明天去到洛阳战勤物资协调处,把他们接回来,先放到咱们这儿,等其他两个旅编成后,他们自己来领,这是第一件事。”钟鸣震把文件袋放在桌上,站起身,推着张唯民走到饭桌前,俞浩天已经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

“老大哥!兄弟,我斗胆批评你一句。你看你,真是长官派头,俺俩姐都还没来呢,你就开整了,你尊重一点儿俺郭大姐行不行,改改你的军阀习气。”

“嘿嘿,你个兔崽子!斗争我,今儿我请你好吃好喝的,感情这些日子跟你俩姐在一块儿待多了,挑刺儿嘞!”俞浩天把没喝到嘴里的酒放回桌上,瞪着张唯民。

“对,兄弟!你说的对,他就是这点太差劲,我也看不惯。”钟鸣震也坐下来,帮着张唯民数落俞浩天。

“咦,这是咋啦,先喝一口都不行,跟着你俩这文化人,吃个饭都能把我急死。”俞浩天把身体往后边的椅子上一靠。“好啦!我馋,我馋,我长官,我军阀,我不尊重太太。”他自嘲地笑着摇着头。

郭金凤和秦四旦、胡海端着饭菜进来,张若兰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门,秦四旦忙完手里的活儿和胡海出去了,张若兰和郭金凤两个人也坐了下来,俞浩天欠起身,正襟危坐的说:“开饭!太太请。”

看着他的样子,郭金凤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老俞,今儿这是咋啦?这么客气。”

“哎!”俞浩天长叹一声,摇着头说:“我这官儿是升了,可地位却降了,他俩刚才一块儿数落我,嫌我不尊重太太,我这不是及时改正吗?”俞浩天口服心不服的用眼睛看着钟鸣震和张唯民。

“这就对了。”张若兰毫不客气拿起一个酱猪蹄儿,啃了一口说:“都是让俺金凤姐把你惯坏了,你自己也更不知道自觉。”

“哎呀!这又来了一个,我改,我尊重太太还不行吗?我看再和你们几个待在一块儿,你们非把我训练成你姐的仆人,你们才甘心。”

“那是你的荣幸。”张唯民拿起酒壶给大家斟上酒说:“你要是把俺姐伺候好了,她就能青春常在,你每天看完沙盘看地图,看完炮火看大兵,回家一推门儿,家中有个美娇娘,你的心情不好吗?”

“哈哈哈”听了这话,俞浩天爽朗地笑着,用手指点着张唯民说:“你个兔崽子!不知道你对你太太是个啥样,不过这话说的,我心里怪得劲儿。”他端着酒杯站起来。“来,太太,为你这几个护着你的兄弟姐妹,咱干一杯,我俞浩天一定向他们学,做个好男人。”

郭金凤心里真的有点儿小感动,端着酒杯站起身和大家一起干了一杯。

“第二件事。”钟鸣震转向张唯民。“明天你到洛阳领完电台,准你三天假,眼看快过年了,回去看看孩子,给孩子买点儿过年的衣裳啥的。”

“不行不行,钟鸣震咱嘞事儿他还没答应。”张若兰摆着手,急切得阻止着钟鸣震。

“那事儿回头再说吧,下来有难办的事儿等着他呢。”钟鸣震看了看张若兰接着说。“这第三件事嘛,有点儿不好意思,本来能让你歇个十天半月的,现在不得不只准你三天假,你就得回来。”

“啥事呀!”张唯民几分忐忑的问。

“是这,”钟鸣震心里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俞浩天说:“今天在师部开会,齐旅长和宋旅长,让师长骂了一顿,他们两个啊,到现在才招了三百多兵,还不够补充上次战损的兵力,这俩货屙不出来怪茅坑,把事都推到了咱们头上,说这个地方兵源本来就缺,让咱们咱们抢先把人都招完了,仇参谋长也跟着添油加醋,旅长翻了脸,说僵了,旅长问他们,如果咱把兵招上来咋办?这俩货就拿出一万大洋做了赌注,说只要咱能再招来一千人,这一万大洋就归咱,十天时间。旅长就和他们拍了手,说十天内招不来一千兵,倒赔一万,而且还让他们再招三天,约好腊月十七,一手交人,一手交钱。这事儿还得你办,你看你有啥要求和想法,说出来,咱赚他一把,也气气他们,就这事儿,你想想,咱吃饭?”钟鸣震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吃起了饭。

“说话,兔崽子!这一万银子是赚还是赔,可全看你小子了。”俞浩天瞪着眼,拿起一个大猪蹄儿递给他。

张唯民啃着猪蹄儿,思量一下,撇嘴一笑说:“有钱不赚,王八蛋!咱赚,为啥不赚?况且这不单单是一万大洋的事,更重要的是你两位大哥的脸面的问题,不过二位长官,替我办件事儿。”

“你说。”俞浩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明天去接物资,你们就派人下到各连排,咱不是才发完饷吗?问问谁往家送钱,咱派车,一村一个代表,把钱替他们送回家。主要是每人发一张小红纸,要求在纸上写清地址,收钱人姓名,在写上……嗯……”张唯民想了一下。“吃粮当兵过年关,下关镇去找俞浩天。”他也端起酒,咂了一口道。“这钱咱赚定了。”

“嘿嘿,有意思。”俞浩天咧嘴笑着。重复着他的那两句词儿。“吃粮当兵过年关,下关镇去找俞浩天。有意思,有意思。兔崽子!你是咋想嘞?老子这一下成了名人了。”

“还有,从明天起,旅部门口就支上桌子,用大红纸也写上这两句词儿,备上钱、粮。凡来又征者,发钱送粮这些,交给两个人去做。第四天头上,你派上跟我的那两个伙夫,让他们准备好东西,随便再叫两个识文段字的军官,跟两个伙夫直到俺家,把我一接,我就开张,赚他这一万银子。”

“好!”俞浩天拍桌子。“娘那个臭屄!这就狠狠搧了那仨狗日的一个响亮的嘴巴子。”

“哎呀!你都不能文明点儿。”这种吃饭的郭金凤被他吓了一跳,抱怨的。

“记住,钱,先送我回来的那一路,派出去所有车辆上,都要用大红布写上这两句词儿。钉在车上,同时红纸写成标语交给送钱车,让他们在路过的大小村镇都贴上这两句词儿。”

“这没问题,我交给参谋处去办。”钟鸣震答应着。

几个人吃完饭,秦四旦和胡海过来收拾桌子,郭金凤和张若兰也也给他俩帮忙。钟鸣震叫秦四旦停下手,让他去把参谋处的蓝处长找来,具体的事情,让张唯民给他交代清楚。

张若兰给泡了茶,几个人坐在火盆边,钟鸣震喝着茶对张唯民说:“唯民,前几天,麻子猴六他们说,你在敲打马家弄钱的时候,看了女人的屁股,说马家大媳妇儿能生小子,三媳妇儿再生都是闺女,是吧?”

“好我的哥嘞!”张唯民最怕就是大家谁提这事儿,他一副无奈的样子,急忙站起身,想趁此机会,解释清楚。“这话你也信,当时我不过是赶巧了,撞上了马老三和他大嫂通奸,想利用马家男丁不旺的心理,连诈带骗,想让他们尽快拿出银子来,胡说八道嘞,别听他们瞎说。”

“可侯六说,你说的头头是道,还有子孙纹啥了的,连猴子都说了,他要让他老婆来,请你给看看,他都俩闺女了,一心想要个小子。”钟鸣震像是非常认真的说。

“嘿嘿”张唯民一笑。“哥呀!我如果不说的头头是道,他们能信吗?马老三和他大嫂有一腿,十多年前,老大的儿子,实际就是马老三的,可这孩子现在懂事儿了,看着马老三和他娘的事儿,心里有恨,现在老大,老二又都让毙了,马老三也不敢明着认这个孩子。所以就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自己的儿子,我那么一说,是让他爹睁只眼闭只眼,成全他和他大嫂,是暗地里讨好马老三,让他别跟咱玩命,事情顺当,你以为我真的是神仙啊,看看女人的屁股,就知道人家能生男生女啊!那我不跟你们当兵了,找个地方开个门市,既有女人看,还能大把的赚轻松钱,我还在军营里玩啥命呢?”

“真不懂?”钟鸣震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真不懂啊,哥。”张唯民诚恳地极尽央求的道:“那真是胡说八道的。”

“告诉你,兔崽子!你不用嘴硬,等咱安定下来,我回家问俺姑父,他要说你懂,你看我回来咋收拾你?”张若兰指着他狠狠地说。

“行,行行。姐!只要你证明我懂,不帮忙,你毙了我,这总该行了吧?”

“就是,若兰,你回去问问清楚,这死东西要是给咱俩撒谎,咱让他背着石头,围着下关镇跑一百圈儿,治治他的臭毛病。”郭金凤也在旁边帮着腔。

“不用背石头。我让他一个人扛一挺马克沁。”俞浩天喝着茶,不冷不热得说。

“中!”张唯民大声应着,无奈的说:“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我的亲人,还是我的仇人?”

几个人呵呵的笑着。

参谋处的蓝处长来了,张唯民一一向他交代完所要办的事儿,也告辞回了军需库。

从设在洛阳的战勤处换了文出来,再到设在火车站的军事物资调剂处物资集散场仓库,恐怕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张唯民就让司机把车先开到了他最喜欢的那家中州包子铺,负责押运的海涛连长,带着一个班的弟兄一起进了馆子,找桌子坐下。堂倌过来,走到他们跟前,笑容可掬,点头哈腰的问:“各位官长!请问都要点儿啥?”

“两桌子,每桌两瓶杜康酒,两盘儿温拌羊肉,一盘儿花生米,一盘炝莲菜,每人一碗汤,肉包子随他们要着吃,吃饱为止。”

小二看着是个大买主,高调的向掌柜的报着所要的饭菜,走了。

“酒菜上来了,先吃先喝,我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张唯民拍着海涛的肩膀,让他坐下说。

“张长官,我们等你。”海涛说。

“不用,先吃先喝,你跟咱把住了,酒分匀。”

“一定。”海涛连长点着头。其实,再这个队伍里,他最尊重的和最感激的就是面前的这位比自己年龄还小的的长官,一个多月,他从一个士兵升班长、排长、到现在的连长,部队扩编是一个重大原因,但一切好像都与这位年轻的长官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他对这位长官基本上是唯命是从。

出了中州包子铺,张唯民径直来到了洛阳电报局,问了柜上的职员,然后请这个职员领着他上了三楼局长的办公室。昨天晚上,和钟鸣震说起电台与报务员的事儿,张唯民就在想,是不是能在民间给队伍上挖几个报务员,而能挖到这种人才的地方,也只有这电报局了,做了钟鸣震几年的文书参谋,他学会了对上司为难的事,多想,多办,早下手的习惯,这也是俞浩天非常依赖钟鸣震的原因。

领他来的职员敲了局长的门,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请他进去。电报局长,一个四十多岁的白白净净,带着黑边儿眼镜的男人,看见张唯民进来,放下手里的报纸,从西洋沙发上站起来,向前迎了两步。

“打扰了,黄局长。”张唯民谦恭的走了过去,自我介绍道:“在下张唯民,是新编黄河守备第一混成旅的中校副参谋长。”他应时的故意给自己换了个身份。

“张长官,找在下是……”黄局长请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问。

“黄局长,恕我冒昧,在下想问一下先生,手下可否有多余的年轻一点的报务员,给我们举荐一些,我们队伍刚刚扩编,需要大量的这方面的人才,还请先生能够提供一点帮助。”张唯民说着。从手指上脱下了一枚祖母绿指环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

黄局长看了一眼,用手指敲打着沙发扶手看着窗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张长官说笑啦,这电报局属于政府重要机构,编制及职员都在上面备着案,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噢!”张唯民点着头,想了想,不甘心的又问道:“既然是这样,那先生,可有别的啥办法帮一下在下吗?不瞒先生,我们身处抗日前线,战场通讯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以还想请先生勉为其难,给在下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这样啊!办法吗?倒是……有些……嘿嘿……为难啊。”黄局长吞吞吐吐的说着。

“先生!”张唯民故意带着几分央求的口气说:“麻烦您给想想办法,拜托了!我也是为难,才想到你这儿,这个点儿来,本来是想和局长您出去坐坐的,后来想想,啥也不如这真金配宝石来的实惠,不显山不露水的,也就是一两百块钱的物件儿,如果先生为难,咱也就不说了,算晚辈冒昧给你赔的礼。”张伟民把那物价向黄局长跟前推了推,站起了身。

“这样你看好不好?”黄局长也站起身来。“张长官,你能找到我的门儿上求助,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你找个人来,我把它交给我这儿的一个留过洋的工程师,只要你派来的人肯下功夫,三五个月,我定能给你一个顶级的电讯人才,你看中不中。”

张唯民快速的想了一下,有,总比没有强。要是如他所说,这个人到队伍上可以带出一批人才来,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行,先生!就这么办,至于培训费,还请先生说个数,我回去好像上峰报批。”他伸出手和局长握着说。

“不用,张长官能叫来的人,我想一定是你自己的人,只是来了,我就说是队伍上的特赔人员,给负责培训的批上十块八块的津贴也就算了,就是你的人需要你负责开支,我这儿不能给他发薪水,可行。”

“行啊!”张唯民答应者说:“津贴你也不用出,为了不给先生添麻烦,这一切都由我出,只是请先生多费心就行。”

“好说好说。”黄局长呵呵笑着,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拿出了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了“特培”两个字,交给张唯民。“张长官,这个你拿上,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叫来人拿着我这片子,直接到我这儿就行。”

张唯民双手接过名片,道着谢,然后告辞,出了电报局。

回到中州包子铺,包子铺里坐的是满满的顾客,他径直来到自己人的饭桌前,弟兄们此时也是吃的汗流满面。

“张长官,你咋知道这地方嘞?这大个儿的羊肉包子,又香又实惠。还有这羊肉汤,真他娘的好喝!”海涛让张维民坐下,举手向堂倌示意,让他再上汤,上包子。

“不错吧!反正我每回进洛阳城,非要来一趟,吃一顿。”张唯民拿起桌上的包子吃了起来。

“张长官,你是中校长官,咋和别的长官不一样嘞?坐桌上就吃,也不嫌是俺们吃剩下的呀。”坐在他旁边儿的杨有粮拿了个包子,边吃边说。

“嫌啥?都是自己弟兄,能在一个桌上吃饭,这就是缘分。俺家也和大家的家一样,种地吃粮,地少,老婆靠给这儿的一家被服厂上鞋养家。你以为我是啥?公子少爷啊!”

“嘿嘿嘿”杨有粮憨憨的笑着。“我也不知道咋了,就觉得跟你在一块儿得劲儿,想吃吃,想喝喝,想笑笑,想说说。”

“是啊!张长官,有粮说的对,俺在新兵训练时,有个中尉教官,三句话不对,就用脚踹。俺这脾气也不好,几次要不是有粮按住俺,俺早就和他练上啦,可一到军需库,看着连长撑着挨军棍,你又是比俺连长还大的官儿,从来也没见你轻看过任何一个弟兄,干啥,还总是和俺连长商量,不像长官,像个先生。”另一个新兵弟兄也笑着说。

“我可警告你们啊!”还指责说话的那个新兵说:“别以为张长官像个先生,像个大哥,就不把他放眼里啊,他要是发起火来,可有你们受的。”海涛说着给大家讲起了,他那次挨班长打的事儿。

张唯民和大家一起说笑着,热热闹闹的吃着饭,突然觉得后面有人拽他的衣服,他一回头,那是又惊又喜,自己的女儿站在她背后,他一下转过身,一把抱起自己的闺女问:“妮儿,你咋在这儿嘞?”

小女儿用手指指店门口,张唯民抬起头,见自己的父亲张敬忠站在门口,他急忙抱着女儿站起身,走了出去。

“爹!看见我咋不叫一声嘞?站在外头。”张唯民走到自己父亲身边问。

“是妮儿看见了你,我不信,她就拉着我来看,我也只看见你的背影,就叫他进里面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张敬忠笑着。“没想到这孩子的记性这么好,一年多没见你,还能一眼认出你。”他看着自己没了亲娘的孙女,想着她这么小的年纪,能在隔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外面认出自己的爹,不禁一阵阵心酸。他不敢想象,这没了娘的孩子,心里那份对爹的印象,给孩子带来的是苦还是乐,这一切,只能让老人眼里闪着泪光。

“亲闺女!真是爹嘞亲闺女。”他不停的在女儿脸上亲腻着,以抒发他对女儿的思念,和见到女儿的喜悦。“爹!你俩进城干啥?”

“来给被服厂送鞋。”张敬忠说。“交了鞋,换了粮,你嫂又带着来这儿吃饭,看里面人多没地方,就没进去,你嫂就先去给你娘买药去了。”

“俺娘咋啦?”张唯民关切的问。

“老是害头疼。”

“请郎中瞧了没?”

“请啥郎中,你先生爹那儿,她没法去,我也没法叫,我让她去黑家寨,她都不去。这都是自己作孽做的,没脸见人。”

“那也得想法瞧啊。”

“你嫂把钱递到她手里,她不去,谁能把她咋?她现在只认这一样药,你嫂也没让他断过,也算对得起她了。”

“张长官,谁呀?”杨有粮走出来问。

“噢,我爹,我闺女。”张唯民急忙说。“妮儿,叫有粮叔。”

“有粮叔。”妮儿轻轻地叫了一声。

“哎!”杨友粮高兴的答应着,伸出手。“走!跟叔进去吃包子。”

妮儿看着张唯民,摇了摇头。

“张长官,那让伯进来吧,站外头干啥?”

“还有个人,你进去吃饭,不管啦。”

柳枝买好的药走过来,看见张唯民,脸红了一下,笑着问:“你咋在这儿嘞?”

“公干,带弟兄们来这儿吃顿饭。”毕竟两个人心里藏着他们自己知道的秘密,张唯民也有一丝不好意思的说。

“太太?”杨有粮看着张唯民问。

张唯民点点头,看着柳枝通红了的脸。

杨有粮转身进了店,来到桌前,拍着手说:“吃好的弟兄,上车休息,张长官碰上他爹闺女和太太了,咱腾个桌子中不中。”

几个吃完了的弟兄站起来向外走去,没吃完的两桌合成了一桌,杨有粮摆摆手,叫来了堂倌,让他把腾出的桌子收拾干净。

海涛连长从里面出来,问候了张敬忠,然后请张维民一家人进去。“张长官,你陪家里人在这儿吃饭,把调拨单给我,我去提了货回来接你。”

“好吧!”张唯民从皮包里取出调拨单,递给海涛,交代说:“注意啊!这都是精密玩意儿,轻拿轻放。”

“放心!”海涛连长接过调拨单,带着吃完饭的弟兄们走了。

冬日的阳光下,清清的溢水河在静静流淌着,河岸两边的树木早已落尽了黄叶,让那不怎么温暖的太阳能充分照在清冷水面上,原本婀娜多姿的垂柳,随着寒风,轻轻舞动着它的枝条,依然不失娇柔纤细的柔美。

士兵们帮着张唯民把柳枝从洛阳领回做鞋的材料,粮食以及它带回来的东西从车上卸下来,一一送上了靠在河边的船上,杨有粮提着两个竹篓过来,交给了张唯民。

“这是啥?”张唯民看着杨有粮问。

“司机说是参谋长让带的,一份儿是你的,一份儿是给太太她家的。“噢。”张唯民笑了笑,点点头,然后抱着妮儿跟着杨有粮向堤上走。

“你还干啥?张长官,咋老是这么客气。行啦,走了。”杨有粮拦住张唯民,然后向他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上了堤坡。

一行人和杨三财说这话,过了河。张敬忠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放在独轮车上,用绳子拦绑好后,推起了车。

“爹,让我推吧。”张唯民走过去说。

“你不中。”张敬忠看了他一眼,推着车在前边儿走,张唯民抱着妮儿和柳枝一路跟在后面。腊月天,地里又没啥活,村里的人大都待在家里,进了村儿,也没碰上俩人,走到张敬忠住的张家老宅门口,老人连自己的家看都没看一眼,依然不停的推着车,想村东走。

“爹。”张唯民叫着,抱着女儿追上去,意思是让他停下,往家里拐一拐。

“闭住嘴!”老父亲轻声呵斥住他,一直把车推到了柳枝新盖的住处。

刚一拐弯儿。妮儿就挣扎着从张唯民身上下来,一路小跑的向家里喊着:“哥!哥!大姨,大姨,俺爹回来啦!”

院门开着,妮儿一直跑了进去。

站在院门口,张唯民看着端端正正的三间瓦房,心里又是惊又是喜,他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柳枝,轻轻的夸赞了一句说:“嫂,你真中。”

柳枝红这脸,看了看他,然后低下头,羞涩的道:“哪儿是我呀?大心还是咱爹操,二货哥领着盖的。”

两个人进了院,德康从自己屋里出来,身上的书包还没卸下来,看来是刚刚下学回到家。

“康。”张唯民叫着走到他跟前。“来,让我看看,长高了没有?”他把德康拉到身边,用手平放在他的头上,和自己的衣服扣子等了一下,呵呵笑着说。“长高了。”然后弯下腰,把他抱起来,叫了一声。“乖乖,我都抱不动了。”

被抱在身上的德康,腼腆的笑着看着他,等张唯民把他放下来,德康使劲儿拉起了棉裤腿,指着腿上绑着的沙包说:“是这沙包沉。”

“你绑这干啥?”张唯民奇怪的看着他问。

“是大姨让绑的,她说,要让我像你一样,文武双全。”

“哈哈哈”张唯民爽朗的笑了起来。“像我一样,还文武双全。”他爱怜的用力摸着德康的头。“这你大姨可说错了,你这个大姨呀,她才是文武双全嘞,我明白啦!好好跟你大姨学。”

唐那贝贝也从屋里走出来,攥着俩只沾满面的手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爷俩说话。张唯民上前一步,看着她外面罩着柳枝的衣服,一副乡村妇女的打扮,腰里系的围裙,上面还多少沾了些面粉就问:“唐姑娘,干啥嘞?做饭呐!”

唐那贝贝点点头。

“咋样,在我家还住的惯吗?”

唐那贝贝依然微笑着点点头。

张敬忠取下了门槛,柳枝帮着他把车推进院子,然后开始解绳。唐那贝贝急忙走到车前,用胳膊肘扶着快要掉下来的一只小木箱。

“他大姨,你做饭不用上手啦!”张敬忠过来,拿起木箱往屋里搬。

张唯民也急忙过来,搬起车上了这东西跟着往屋里去。

“你回屋吧,姐!给咱多活点面,咱包饺子。”柳枝从车把上取下一块肉,递给她,然后又把那两个竹篓取下来,张维民从屋里出来,接过竹篓,看了一下上面的红帖,还给柳枝一个,自己拎着一篓对柳枝说:“我把这给三伯送去,这是若兰姐给他买的。”

柳枝点点头,看着他出了门儿。

张敬忠卸完了车上的东西,从屋里出来,把地上的绳子盘在车上。柳枝给他端来了洗脸水,张敬忠接过柳枝递过来的毛巾,打了打身上的灰尘,然后蹲下身开始洗脸。

“爹!你洗完先到康屋里歇着,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柳枝交代着,自己去了后院。在靠寨墙的地里扒出几个用土埋着的白萝卜,掀起草帘子,拿了几颗葱,转回屋里,和唐那贝贝一起忙活着洗菜、剁肉。

张唯民从张文兴家回来,看着两个女人在案板前忙碌着,唐那贝贝站着手里飞快地转动着一支小杆仗,柳枝在一个个的捏着饺子,他洗了洗手,坐在柳枝旁边的长凳上。

“中啦!你不粘手啦!俺俩快着嘞。”柳枝看了看站在那儿擀皮儿的唐那贝贝。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张唯民,张唯民会意,站起身去了里面。打开了竹篓,从里面拿出酱肉,回到案板前,先切了几片儿牛肉,分别送到了两个女人嘴边,两个女人看了看,都各有心思的红了脸。用手接过去,放进嘴里。张唯民这才手里捏着几个大片子牛肉,出了门儿。

“康。”他站在门口叫着:“妮儿。”

“给他俩少吃点儿,一会儿还吃饭嘞。”柳枝扭着头,冲着张唯民喊着。

门外的张唯民把肉分给两个孩子,又转回身,把所有的肉切了,放进碗里,把酱猪蹄儿也用刀剁成了小块,问柳枝。“坐哪儿吃饭?”

柳枝看了他一眼说:“就这屋吧,这屋暖和。”

张唯民“噢”了一声,从堂屋里把小木桌搬进来,放在屋中间,把切好的肉食端到桌上,笑了一下,轻声嘟囔了一句。“美中不足啊!忘买酒了。”

“有啊!”柳枝听见后说。“你去,在旧房子里屋的炕头上,是盖房的时候买的,没喝完,你拿来,叫咱爹,你俩先喝着。”

张唯民听到后咧嘴笑着,出去了。

唐那贝贝擀完了最后一张面皮儿,拍了拍手上的面,急忙又坐在灶堂前,往里面加了点儿柴后,推了几下风箱,让火烧的旺起来。

等到水开,柳枝先下了两碗,捞出来。一碗给了张敬忠,另一碗她拿了个干净布盖了。然后拿了个小碗,走到桌边,把上面的肉食各样往碗里夹了一些进去。

“哎!”张敬中叹了一声说。“你不用啥都给她端一份儿,让他觉得她总是高人一等,等啥时候她认错了,改了,你们再孝顺她也不迟。”老人家心有不悦的说。

“爹!你没看他最近都好的多了吗?每次来拿药,都不好意思进门儿。再咋说,她是老辈儿,她能过分,俺就不行了,下面有康和妮儿看着嘞。”

“哎!”张敬忠又是一声长叹,骂着说:“他娘那个屄,做了那么大的孽,也不知道哪儿修来的福。”

张唯民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走到里面炕边儿,打开一个小木箱,从里面取了点儿啥,装进衣服口袋,然后过来端起那一大碗饺子。

“你俩,跟你爹去你奶那去。”柳枝把那一小碗肉食递给了康说。

“娘,我不想去。”德康接过碗,轻声的嘟囔着。

“不中。”柳枝大声说:“说过多少遍了,她是你奶,骂你你受着,打你你挨着,这是规矩,知道不?”

德康不情愿的接过碗,领着妹妹朝门外走去。

张唯民和两个孩子一起出了院门,便轻轻的问:“康,给我说,你奶是咋骂你嘞?”

“每次俺娘从洛阳城回来,捎回来点儿好吃好喝的,就让我和俺妹子俺俩给她送,一见面儿就骂俺小鳖孙儿,小憋日孩子。叫他奶,她说她不聋,不叫她,她说俺娘不是东西,教出个没规矩的野孩子。”

听着孩子委屈的叙述,对于自己的娘,张唯民是再了解不过了,在家的时候,他也无数次和她吵过、争过,但是面对这个天生有着强势性格的娘,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听自己爹说,她没出嫁在娘家的事候,连自己的外爷都让她三分。哥,姐,妹子,兄弟,也都听她左右摆布,嫁过来后,更是压着性格相对懦弱的爹,不过对公婆,到不敢十分造次,有时起点摩擦,她都会寻死觅活的逼着张敬忠就范。千年的媳妇儿熬成婆,由于大家的忍让,也助长了她强势压人的邪气。自从经他手害死了家梅,张敬忠成了急了眼要咬人的兔子,头顶着一份休书,在她娘家以命相搏,才使她有所收敛,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人说和,她才灰不溜秋的回了家。老爹张敬忠,如今都不和她住在一起,当时还立下字据,如果她再有过分的行为,张敬忠随时让他拿着休书回娘家。因此,在张敬忠面前,如今的她连大声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她也只好一个人天天待在家里,一村儿的男女也少有人搭理她。

“奶!”刚刚走进大车门洞,天真无邪的妮儿就叫了一声。

“叫啥?叫啥?小闺女家扯那么大嗓门儿,都不怕人笑话,我又不聋。”高高个子的娘,迈着一双小脚,出了灶房的门儿。

“娘!我回来了,过来看看你。”张唯民手里捧着那一大碗饺子,来到她的面前。

“回来就回来吧,看我干啥!是又来气我的不是。”看着齐齐整整穿着军服,站在自己面前最爱和自己争执的儿子,毕竟已经是五十出头的老人,心里不免有几分心酸,用手抓住他自己的袖口,擦了她眼里很难看到的泪。

“你看你,娘!你就不能把我往好处想想。”张唯民看着面前的一项是蹦着高骂他的娘,突然变得有几分怯懦了,心里反倒也有几分不是滋味。“我回来的路上碰上了俺爹俺嫂,路上割了点儿肉,刚刚出锅的饺子,俺嫂头一碗就让我给你送来了,你也不用做饭了,趁热吃吧。”他端着饺子,转身进了娘住的屋。

老太太倒也不客气,跟着自己的儿子进了屋,张唯民把饺子放到桌上,揭开盖布。然后从德康手里接过另一只碗,也放到桌上,又拿了个凳子,放在桌前。跟着进来的老娘在凳子坐下,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说:“去给我拿双筷子。”

张唯民答应着,去厨房拿了双筷子来,递给她。

老娘接过筷子,在桌子上蹲了个齐,先看着小碗那个肉味。“这是啥?”

“这是咱东边儿上关镇有名的酱牛肉、酱耳朵和酱猪蹄儿,本来说接你过去吃嘞,俺嫂怕你不自在,就让给你端过来了。你先趁热把饺子吃了,这些你一会儿慢慢吃。

老太太也不说啥,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边,突然看见了站在一边儿的德康,满脸不高兴的嘟囔着。“小鳖孙孩子,进门儿也不知道叫人,都是你那不是东西嘞娘,笨死笨活的,连个孩子都教不好。”

“娘啊!咱能不能不张嘴闭嘴的就骂人呀。”德康孩子说的果然不错,张维民心里极不高兴得说:“你是孩子嘞奶,孩子让你骂嘞都不敢到你这儿来了,你要是不待见我这俩孩子,我回去跟俺嫂说,以后不许他俩进你的门儿了,你也不用夹枪带棒嘞伤着孩子他娘,就是他这不是东西的娘,知道头碗饺子先端给你,就是这不是东西的娘,桌子上放几样给你夹几样让孩子给你送来。知道回回到洛阳城里给你把药买回来,捎回来点儿好吃好喝,也先让孩子给你送来。该行了吧!”

“我说你回来是气我的吧,还让我把你往好处想。”老太太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用眼瞪着自己的儿子。“我是他奶,他是我孙儿,我骂他都不能骂了,苗,不修不正,树,不砍不成。我叫他见人要有礼,咋啦?”

“好我的亲娘呀,我不想跟你争,也不想跟你吵,可有你这样修正孩子的吗?张嘴鳖孙儿,闭嘴鳖孙儿嘞,你是他奶不假,可你看看人家家孩子奶奶,哪个不是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你可好,连骂带数落,夹枪带棒嘞吓的孩子都不愿上这儿来了,我的娘啊!你这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山高水低嘞,我又不在家,身边儿不得有个端汤送水的呀?”

“指望不着。”老太太把头扭到一边儿。

“那行,娘,既然我咋劝你你都不听,我也不说了,你也不要说我不管你。”张唯民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镶着宝石的戒指来。“这是我花了三百块大洋给你买嘞,金箍都不算啥,上面的宝石比金子还值钱,你收着。至于我这一对儿女,除了找俺爹,我不会让他们多靠近你一步,俺嫂那儿,我去说。你身上也算是有几百大洋了。你就端着你婆子、奶奶的架子,到你坐屋里,睡炕上嘞时候,等着那些你心疼的,俺舅家那些老表们来伺候你吧。”

“你娘了个屄!我说你个憋孙货是来气我嘞吧,这话说了一圈儿,你还是嫌我操心你舅家了是不是?我是他姑,那些大姑,大姑奶的叫我的孙儿们,我给他们买点好吃好喝,接济他们点儿,咋啦?”一听提到自己娘家,老太太顿时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

“不咋,不咋,娘,你不要生气,吃你嘞饺子。你是他姑,也是他们的大姑奶,给他们买点好吃好喝都不咋,可是你是这俩孩子的亲奶奶,他俩给你送好吃好喝的,你给他俩买过啥?买过白眼,买过骂吧。我今儿算是把话说尽啦,咱也就这一回,我这一双儿女,有爹也有娘,俺不会让他们朝歪处学,他俩真有错,随你打来随你骂,要是俩孩子没错,你在骂他们,我可坚决不答应。”张唯民把两个孩子搂在身边。“你吃饭,不要生气,你骂我,咋骂都中。”说完,他领着两个孩子出了门儿。

“你给我等等。”老太太叫住了他。“听你这话,你是孩子的爹,那大眼,大……”老太太看了一下两个孩子,收敛了一下“女人,是孩子娘喽!”

“对!”张唯民领这两个孩子,站在门口,扭头看着她。

“你真的要跟她过?”老太太瞪着眼。

“对!”

“我还没答应嘞。”老太太愤怒的说。

张唯民微微一笑,轻声的说。“娘!回去吃饺子吧。”

“你迟早要被他克死,你知道不知道?”老太太大声的喊着。

一家人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饺子,柳枝和唐那贝贝忙着洗锅刷碗。张唯民又取了些钱,告诉柳枝,他去了自己先生老岳父家。柳枝点点头,依然和唐那贝贝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洗完收拾完,唐那贝贝又给锅里添上水,重新就旺了火,开始给大家烧晚上要喝要洗的水。柳枝提着个大柳条筐,出去到屋外把三个屋里的炕一一烧上,这才回了屋。

唐那贝贝往盆里舀了水,试好了凉热,端起盆来。柳枝站起身,向她摆着手说:“你就在这屋洗吧,这屋暖和,我去给你看着,他要回来了,让他先到康屋里。”柳枝说着,关了门,出去了。

等到张唯民从自己先生爹冯正仁那儿回来,唐那贝贝恰好抱着妮儿从里屋洗完出来。

“闺女呀,都这么大了,咋还让大姨抱着嘞?”他停住脚问。

“我的鞋刚才洗的时候让水弄湿了,俺娘给我放在灶台上烤着嘞。”妮儿说着,唐那贝贝把她抱进了她俩住的里屋。

“给你弄水洗吧?”站在锅台边,正往盆里舀着热水的柳枝看见他进来就问。

“你先洗。”张唯民说着,又到炕边,打开他带回来的小木箱子,从里面取出几个小瓷瓶放到桌上。

“买的啥呀?瞎花钱。”柳枝看着那些小白瓷瓶说。

“你先洗,洗完了你就知道了。” 张唯民冲她神秘的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悄声的说了点儿啥,柳枝瞬间红了脸。张唯民手里拿个两个小白瓷瓶出了屋,顺手带上了门,来到女儿和唐拉贝贝住的屋门口。“妮儿,睡着了没?”他问了一声,算是在向里面的唐那贝贝打招呼,他要进来了。

“没有,爹。”里面的闺女,大声回着她的话。他推门进去。闺女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唐那贝贝正在把他的棉衣棉裤,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上。看见他进躺着的闺女翻了个身。他在被筒里看着他。“我在等大姨给我讲书呢。”

“你还怪高级嘞呀!每天睡觉,还得大姨给你讲段儿书呀!”听着闺女说话,他心里无限喜悦地笑着走到炕边儿,打开手里的小白瓷瓶盖。“看看,爹给你和大姨带嘞啥?”他把瓶口放在女儿的鼻子下面。

“爹,这是啥呀!咋这么香嘞?”闺女一下兴奋的坐了起来,唐拉贝贝急忙从被子上拉出她的棉袄,给她穿上。

“伸出一个指头。”张唯民满眼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伸出食指。“蘸一点儿,抹脸上。”女儿照着她的话。蘸了一点儿,抹到自己的脸上。“两边儿都抹。”他又说,你拿着照着他的话去做。“再蘸一点儿抹到手心里。两手搓匀。手心手背。然后再搓脸。”女儿依照着他的话,去做完,张文明故意惊讶的笑着道。“我的娘啊!这是谁家的小闺女啊?又白又香又漂亮。”

“真嘞,爹!”妮儿闻闻自己的手,然后又摸摸自己的脸。

“真嘞!不信让你大姨看。”他满心欢喜的看着自己的闺女。

“大姨。”妮儿把脸转到唐那贝贝那边。

唐娜贝贝也点着头,笑着轻声的嘉许说。“就是呀!又白又香,又光又亮的,真漂亮!”

张唯民又把小瓷瓶递到唐那贝贝面前,唐那贝贝看着他,红着脸,伸出手,按着他刚才教女儿的办法,慢慢的.给自己也擦了一遍。

“妮儿,再看看你大姨。”

“就是啊,爹,大姨也是又香又白,又光又亮的,真漂亮。”唐那贝贝被小姑娘说的一下感到脸热热的,更红啦,过来给她脱下棉袄,按进了被窝里。“爹,这是啥呀?”妮儿在被窝里躺下,瞪着眼问。

“这个叫雪花膏,是从上海那边儿运来的,以后每天早上和晚上洗完了脸都擦一点儿。俺闺女保险越来越漂亮。”张唯民盖上瓶盖,把瓶子递给唐那贝贝!

“爹!那要是擦完了咋办?”

“擦完了,爹再给你们买。”他过去坐在女儿旁边儿,给他拉了拉被子盖好,怜爱的轻轻的抚摸着她黑油油的头发说。“你睡觉,爹跟大姨说会儿话,中不中。”

“噢。”女儿答应着,不做声了。

“住了这么多天了,不知道你有啥不习惯,不得劲儿的地方没有?”

唐那贝贝摇摇头。“枝和孩子都带我可亲了,还有你的老父亲和来这儿串门儿的乡亲,都没把我当外人,只是在你这儿,我这样白吃白住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这是啥话?”张唯民笑了笑。“你在难处,我也真不知道还能帮你做点儿啥,看着你忙里忙外的,倒是我觉得有点委屈你了,你以前可是唐家的小姐呀!这又是烧火,又是做饭的,没想到你还真行啊!”

“我不是啥小姐,以前在俺家的时候,就俺爹娘和我仨人,除了力气活,我啥都干过。”

“唐姑娘,你别多心啊!我就想问问你,你有啥想法没?看我还能帮到你啥?丝毫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啊。”

“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解释,我知道你是啥人,我也在想,我能干点啥?我想回家,给俺爹娘上上坟,七年啦,我都没在俺爹娘坟前哭过一声,我觉得可对不住他们了。”唐那贝贝说着,眼泪在眼圈儿里打着转。

“还是想回家呀?”

唐那贝贝不做声,只是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

张唯民还是有几分无奈地看着她,心里不停地在权衡着让她回家所需承担的风险。细想一下,只要她不过激,不暴露,自己没有太大的危险。“唐姑娘,我不反对你回家,你想过没有,你的处境,你回去如果仅仅是给你爹娘上上坟,你随时都可以回去,但是你能放过你伯吗?你能放弃报仇这件事儿吗?不管能与不能,唐姑娘,我以为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样生存下去,只有活着,把这一切从长计议,你可以不显山不漏水地做你想做的事儿,而且事后还能保全自己,这才是我把你弄出来的最终目的。鱼死网破,我觉得不可取,我还希望你将来能比你伯他们活得更好,能成家,能把属于你的一切统统拿回来,这世上我也能多一门亲戚不是。”

“行吗?”唐那贝贝用一种充满希望的眼光看着他。

“行。我想一定行。”张唯民看了一眼睡着了的闺女,从炕上下来。“我在家能住两三天,咱俩都好好想想,看咋样才能让你尽快回去,而且能够长时间的待下去。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今天到电报局的事儿,眼前一亮转过身来说。“有,有办法了,唐姑娘,我咋把这事儿忘了。”

刚要下炕送他的唐那贝贝,也站在那儿不动了,眼里充满希望的看着他。

“是这,唐姑娘,我们队伍上现在紧缺一种人,就是无线电报务员。我今天去了洛阳电报局,本想从那儿找几个这方面的人才,可没成,我给了电报局长一点小小的好处。他没办法,就让我自己找个人,让他那儿的一个留过洋的工程师给我培养出来一个顶级的电报人才,你有文化,你去中不中。”张唯民站在那,诚恳的征询着唐娜贝贝的意见。”

“那,这电报员是干啥的呀?”唐娜贝贝看着他,不解的问。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就是通过一个机器,手一按一按的,把你要说的事儿传送到千里之外去。”他用手比划着,但具体的自己也不懂,所以也说不清。

“这事儿啊!”唐娜贝贝有几分怯阵?满面愁云的道:“这事儿我干得了吗?”

“干的了,我见过,电报局和我们队伍上好多干这事儿的都是女的,再说了,这事儿是我私下和电报局做成的事儿,本想回去以后向上峰汇报,然后再挑一个人来,现在你去,我就不向上面要人了,我看俺这队伍是要长期驻扎在你家那一块儿,你要真学成了,就能堂而皇之的回去,在旅部,团部干事儿,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嘞,而且上峰还会把你当宝一样看,你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女军官,最少一个月也拿十多块饷银,到那时候,你在想干啥?明里可没人敢把你咋样啦。”

“真能这样?”唐那贝贝疑惑的看着他。

“真能。”张唯民坚定地说。

“那好!我去,我学,我总不能一辈子住到你家。”唐那贝贝下了决心。

“误会了不是?”

“不是。”唐那贝贝苦涩的笑了笑。“你这个人真奇怪,我都没啥,你反倒跟个女人一样,揣侧着生怕人误会了你的好心。”唐那贝贝坐在那里看着地面,羞涩的慢慢搓着手。

“那行,没误会就好,明天我和你一起上洛阳城,早点儿睡。”张唯民说完转身出了屋。

坐在炕沿上上鞋子柳枝看着张唯民进来,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跑腾了一天了,累了吧。”这关切的声音,原俨然是一位贤淑的妻子,深情的问,张唯民没吭声,只是伸出胳膊一下把他搂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一头秀发。

“等一会儿,我给你弄水洗。”女人用手轻轻的推了推他,感觉推不动,也就不推了,反倒伸出双臂紧紧的环抱着他,依附着他,任由他那只温热的手,抚摸自己的头,脸,脖子。当他那稀疏的胡须从她脸上。移到他的双唇上时,她呜呜的喘息着,闭上眼,沉醉中让他吮走了浑身的力气。

“洗吧!”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慢慢的先松开了双臂。张唯民搂着他的肩,一起来到旁边,从炕脚拉过那只小木箱,打开说:“嫂,以后咱不用给人家上鞋了,我升啦,每月有四十多块饷银呢,我能养活你们娘仨。”

“这么多呀!”柳枝惊喜的看着箱子里成卷的银元。

“这些钱你收好,我不在家,你想吃啥,想喝啥,就去买。这是我这几个月的额外挣下的补贴和上峰给的奖励,刚才给我先生爹送去了一点儿,还有这仨纸包,里面是些带宝石的金溜子,你有功夫,缝三个小布袋,还剩五六个那个,给你留着,你挑着带,这一个就是二三百大洋,家里遇急了,你就把他们拿出去当了,领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尤其是收到我这枚戒指的时候。”他脱下手指上那枚戒指。“你看这里有一个编号,这个东西最贱也能卖一千块钱,你就手紧着过。”

“那是为啥呀?”柳枝心里有点儿酸酸的,看着她问。

“没啥,你知道我是个当兵的,总有三高水底嘞那一天,就是你手紧点儿就行啦。”张唯民故意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笑着对她说。

“我听你这话。心里咋这么害怕嘞?”柳枝听懂了他话的意思,心里的酸楚很快催生出满眼的泪水。

“不怕,嫂,我说的只是万一。”张唯民又一次搂住了她,伸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泪。

“我不想要钱,也不要这些金银,我就想要人。”柳枝轻轻地推开他,去了锅台边,从锅里一瓢瓢地往盆里舀着热水。

夜阑人静,放在炕头箱子上的油灯花不停的跳动,沉醉中的柳枝慢慢舒展开自己,双手轻轻在张唯民的背上滑动,抚摸着他汗津津的肌肤。“真是一汪水,一汪热腾腾的水。”张唯民紧紧的抱着她,脸紧贴在她的脸上,轻柔的像是自语般的嘉许着女人。

昏黄的油灯芯微微飘动了一下,柳枝用陶醉的眼神儿看着铺着芦席的屋顶。张唯民翻下身,拉了被子给她盖上,拿起自己的衣裳穿在身上。

“你要干啥?”柳枝不解的问。

“我得回老宅,我不能给村里人留下指戳你的话把,这回我只有三天假,等下次回来,我一定把咱俩的事儿挑明喽。”

“我不。”柳枝伸手一把抓住他拿起的裤子。“嘴长在别人身上,咱咋也堵不住,我就是个寡妇,谁要指戳我,我也拦不住。就三天,我就想让你亲我!谁知道你一走又是多长时间才回来,我也想好好疼你,不用回去,我不怕,从今儿起,我绝不让你一个人没人疼的睡凉炕。”她硬拽走了裤子,扔到了抗的另一边儿,起身要吹灯。

张唯民趁势把她搂在怀里,拉了被子把她裹上。“嫂,我知道你疼我,可我不能不为你想,我在外头拼命,就是想让你在这儿村儿里做最幸福的女人,我不在家,咱爹又老实,没人能护着你,我可不想让你听闲话,受指戳,再忍忍,我现在的队伍住的离咱家不是很远,下回我多要几天假,回来一定把咱俩的事儿办的妥妥帖帖的,中不中。”他爱怜的亲着女人的脸,抚摸着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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