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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小花。

住在清水村。

我没有爹，娘死了，但我有一头猪。

这天早晨我上山打猪草，捡了个男妖精。

2

早上露水多，草重，村里的孩子一般都不会这个时辰来。

我不喜欢他们，他们说我是笨牛，力气大没脑子。

我有脑子，而且我不喜欢牛，我喜欢猪，猪好吃。

我弯腰薅猪草，割了几把才发现猪草里夹了一大把手感更柔顺的黑发。

我直起腰，地上的人被头发拖着挪了挪，发出一声闷哼，我连忙松手。

把镰刀放回篓子里，我蹲下去瞅了瞅这猪草丛里的人，他一身白衣浸满了血，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他长得太不一样了，感觉和村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是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嘴巴……」

明明和大家都一样啊，怎么在他脸上的就感觉会吃人眼睛。

这可能就是娘说的妖精吧。

娘说要我不要在外面捡男人。

那捡男妖精应该没事。

猪我都养了，养个男妖精也没事。

3

我把男妖精拖回了家，请了村里的二猛老熟人过来看。

哦，二猛就是我养得猪。

大猛前年吃了。

男妖精按理来说应该排行老三了，但我觉得他更特殊一些，所以我和常叔说：

「常大夫，您看看我家猛宝。」

常叔脸上一道大疤，闻言抖了抖，看着床上的男人沉默一会儿，和我说要么把他丢了，要么去镇上医馆请大夫。

我大惊，请常叔只要一篮鸡蛋，去医馆要钱哒！

4

我捂着小荷包在门槛上坐了一上午，我娘说钱只能娶亲以后给我的男人花，可现在要为了一个男妖精花了。

我转头看了看男妖精在阳光下泛着光晕的脸，被晃了下眼睛。

人就晕晕乎乎地往镇上跑了。

没说男妖精不能当男人啊。

5

大夫被我一路连拉带扯回来，气喘吁吁地坐下转头被吓了一跳，我点头，会吃人眼睛是吧。

「怎么伤得如此之重啊！」

老大夫唠唠叨叨开始忙活，我帮他翻人。

一直到天擦黑，我送走了老大夫，捏着我的瘪荷包给自己打气：

「小花啊小花，虽然你没有了钱钱，但是你有了自己的男人了啊！」

我决定回去多看看我的小钱钱，哦不是，我的男人。

6

白天的日光变了月光，男妖精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还是没清醒的样子，抖着嘴唇喊冷。

我把家里所有被子都给他捂上。他都出汗了还喊冷。

我伸手抹他的汗，他却追着我的手跑。

我在空中带着他的脑袋转了个圈圈，想了想，爬上床抱住他，拍他后背：

「你害怕是不是，我给你讲故事吧，以前有个小镇子，镇上的人爱做梦，梦里有个稻草人喜欢沙小孩……」

他渐渐不抖了，我也想起娘给我讲故事的场景，迷迷糊糊睡着了。

7

第二天我是被热醒的，被子有点多。

男妖精不在我怀里了，真可惜。

我打着哈切起床，他坐在桌子前盯着我，乍一眼像个艳鬼。

我哆了哆，哈切都打不完了。

但仔细一看，他一头长发被我的镰刀割得比猪草还乱，身上被老大夫包的像个粽子，人坐的比桌椅还板正。

他看着我一笑，我瞬间感觉人又晕晕乎乎的了：

「在下白落景，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我摇摇头给自己洗脑：

「为自己的男人花钱，没关系的。」

他愣了一瞬，这回却是连着眼睛一起笑了。

我说你别笑，你是我花了钱的，我是你娘子，你是我相公，我强调：

「我是家主，你要听我的！」

他笑得更欢了。

我开始担忧了，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8

白落景不傻，我现在觉得我的钱花得值了。

白落景比二猛有用，才能下地走几步就跟着我上山，比我会采草药多了。

我干脆把娘留下来的本子给了他，让他多采点回来。

他拿着书翻了翻，笑着问我：

「小花姑娘真的给我吗？」

我摇头，他怎么想的这么美：「你要叫我娘子！当然不给你啦，这是我娘的，就给你看看。」

我又看了看他：「你不想笑就不要笑啊，眼睛都疼了！」

他翻书的手一顿，抬头还是笑着看我：「是落景貌丑了。」

我撇了撇嘴，点头：「是很丑的笑。」

我见过他好看的笑的。

9

过了几日我带他上医馆换药，刚采的药材钱又全没了。

我幽怨地看他：「你好费钱。」

他很是羞愧的样子：「是在下的问题。」

但日子还是要过，我垂头丧气出了医馆，到了大街上才想起忘了背篓。

结果刚回医馆门口就看到一群杀气腾腾的江湖人士堵着医馆门口。

我正是心烦的时候，一路冲进去，把人都挤开拎了背篓就走，路过呆着的大汉用力踩了一脚那双锦绣云靴。

真有钱，讨人厌！

留下身后一片茫然：

「刚刚有什么，窜过去了？」

「还踩了我一脚！」

白落景不知为何没跟上落在街角，见我出来笑眯眯地接过背篓：

「小花姑娘，那群江湖人士是作甚的？」

「娘子。」我闷声闷气，真是不懂规矩。

他从善如流：「娘子，那些人在医馆作甚？」

我奇怪看他一眼：

「医馆当然是看病的啊。」

白落景识相地闭嘴了。

10

到了晚间他突然一本正经地和我提出要带我回他家乡见见长辈，他又开始了那种假假地笑：

「毕竟我已经是娘子的人了对吧？」

「不去。」我一口回绝。

毕竟这个是我花了银子的，等下到了他家不跟我回来了怎么办？

我可不傻。

我努力找借口：

「二猛在家，我不放心。」

他一脸疑惑：「二猛？」

我指了指猪圈方向：「那儿呢。」

他还想在说，我把他一抗往床上一丢，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把被子一蒙，大喊：

「我是家主！我说了算！不去就不去！」

11

但是半夜我就失去了我的借口，或者说我失去了我的二猛，或者说二猛失去了我。

我醒过来的时候白落景正抱着我在林子里飞，后面还有一群黑影跟着，身边嗖嗖地冷箭直飙。

脖子后面有个点酸酸的，我伸手摁了摁，察觉到我的动静，他一遍在树上飞一边笑着和我道歉：

「小花太执拗了，所以我只能用了点方法。」

我叹气：「叫娘子。」

「后面那群是什么人？」

「追杀我们的啊。」

你还记仇？

但毕竟夫妻同心，我还是决定提点提点他：

「咱们换个方向跑吧。」

「为何？」

虽发问，他还是换了个路线，但很快被逼了回来，很快他也知道为何了。

前方传来了瀑布的轰鸣声。

12

他没把我放下，和对面一群杀手对峙。

对面很讲职业道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嗓门贼大，在这种背景下也听的一清二楚：

「白莲手，把东西交出来，留你一命！」

我顿时明白过来了，对方冲着他来的，于是我真诚发问：

「追杀你的，你带着我跑作甚？」

他无辜：「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一体，追杀我就是追杀你。」

我皱眉，别想忽悠我：「我娘说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胸膛发震，低头蹭了蹭我头顶，又把我蹭迷糊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不是娘说的美人计？

他完全不在搭理对面杀手的，低声在我耳边发问，酥酥麻麻怪痒人的：

「娘子，怕不怕？」

我坦诚点头：「怕。」

语音未落，他抱起我往后一跃，冰凉的山水盖了我一脸。

13

说实话他那么果决，那么帅气地往后一跃，我以为他是有完全准备的。

而现实是我拖着半死不活的他从水里爬出来，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干燥的洞穴暂且栖身。

我以前也时常和娘在山里呆着，娘去抓虫子玩，我去抓兔子玩。

生了火把我们两扒干净了烤衣裳，才发现他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只能又把他里衣脱了给他重新绑一绑。

但我这个便宜相公太没用了，刚脱了衣服就喊冷，绑一下就喊疼，我一摸额头，明明很热。

手上一重，他握紧了我手往他脸上贴，一脸舒服享受。

我叹气，没办法。

花了银子的。

抱着他躺在衣裳上，他像个八爪鱼似的箍紧我，我扒开他一只胳膊深深呼吸又放下，埋进他胸口。

花了银子的，就、就是好。

我摸了摸热乎的耳垂想。

14

睁开眼是他已经穿好外裳的胸膛，他侧身一只手撑着脑袋低头看我，另一只手卷着我头发。

这很正常，毕竟他的头发牺牲在了我的镰刀之下，羡慕我罢了。

刚醒不是很清明，但反正这是我的男人，我遵从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胸，他卷头发的手一顿，开始说废话：

「小花醒了？」

心情好，我决定先不计较他的过错宠宠他，我板着脸点点头。

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我正要准备开始家庭批判大会，发现这个他上我下的姿势很灭我威风。

一个翻转把他掀开胯上去，居高临下开始指指点点。

他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我列出第一条罪责：

「第一，不敬家主！对家主使小手段！抛弃了家庭成员二猛！」

我仰头看着我，突然露出个笑来，嗓音闷闷地：

「家主，这有三条罪了。」

我微微一愣，晃了晃头，保持清醒：

「第二，带着家主跳河，还自己生病了！」

他笑得更开心了，洞口的晨光洒进来，在他脸上叠起一层峰峦，跳着浮光，男妖精好像发情了……

我迷迷糊糊地列出第三条：

「第、第三，对家主使美人计太频繁了……」

15

指望我柔弱的夫君是指望不上的，我给他打了点儿水，出去抓兔子。

回来的时候却见他已穿上了一身白衣，眉目如画，眼角却是上扬的，站在这晨间光影浮动的林子活像个会吃人的那种妖精。

但他身边却跪了一地的人：

「属下办事不力，来迟了！」

16

我还是跟着便宜夫君回家了。

他好像还挺有来头，听到一大群人叫他少谷主。

我可能要过上好日子了，可惜我家二猛没跟过来享福。

一路奔波太累，我进了屋子倒头就睡，也没看在哪儿。

朦胧中听到猛宝说：

「让她睡着，别打搅。」

当时我还觉得他懂事贴心，

半夜饿醒来时我觉得很委屈。

怎么只知道顺着不知道规劝一下家主呢？

我可从没让自己饿过肚子。

让二猛饿着我都没饿过。

找不着人，我开始到处转悠找吃的，弯弯绕绕了好一圈儿，才看到间亮着的屋子。我过去正打算敲门，却听到白落景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了，你会好起来的。」

然后是一个柔柔的嗓音，带着两声咳喘：

「景哥哥，我相信你，但是洛儿好难受，好难受啊。」

我登时大惊，上前一个箭步推门，大喊：

「白落景！你个负心汉！」

17

门应声而倒，场面却一时死寂，我瞪着眼睛看过去，就见一个白着小脸，我见犹怜，弱柳扶风的美人靠在白落景怀里，小兔般受惊地看过来。

我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娘亲没告诉我外面吃人眼睛的妖精有这么多啊！

18

美人受了惊吓被扶到另一间房休息去了。

白落景带我去吃饭。

我腮帮子塞的满满的，这大户人家的厨子的手艺就是好，不像我，只会鸡蛋炒一切。

白落景坐在我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我吃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

我吃饱放下碗筷，看着剩下的饭菜再一次可惜我家二猛没这个口福。

同时准备兴师问罪：

「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去抱美人？」

啊不是，

「你为什么抱着一个美人？」

白落景无辜：

「娘子冤枉啊，那是我师妹，刚刚发病了，我在照看她罢了。」

我暗道可惜，这么美，怎么舍得生病，感觉都要碎了。

他倒开始反问我：

「小花怎么到这边来的？」

我奇怪看他：「走过来的啊。」

他哦～了一声，又道：

「刚刚这个菜里下了毒哦」

我点头，皱眉：「有点苦，下次不要放了。」

他笑出声来，越笑越开心，我坐他对面，饱暖思淫欲，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痒痒。

19

我认为夫妻应该一起睡觉，但白落景推脱说要过两日。

我感觉我的家主威严受到了挑衅。

但他那么好看，是可以任性一点的。

20

隔天我又吃了一顿谷里厨子的好手艺，除了吃东坡肘子的时候含泪想了一会儿二猛之外，主要是太好吃了，我一上午全是好心情。

吃了晌午饭我挂在栏杆上晒太阳。

倒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绿色的轻纱裙角。

往上。

美人！

白落景的美人师妹！

我一骨碌地翻身做好，双眼发光看着她。

真好看呐。

美人师妹被我盯着笑容有些勉强，拿手绢掩嘴轻咳一声开口：

「小花姑娘不要见外，我是景哥哥的师妹，白洛水。」

又细细看了看我，夸我：「小花姑娘真是好气色啊。」

我点头，确实：「我从小不生病，身体最好了。」

像她这种容易碎掉的，羡慕我很正常。

她笑了笑突然换了个话题：

「景哥哥从小最疼我，昨天一回来听说我病了就连忙过来了，小花姑娘不要误会。」

我不赞同：

「他怎么能过来看你不带我。」这么好看不给我看！

她笑意更深了：

「就算小花姑娘心急，以后也万万不可像昨晚那样莽撞了，谷里处处是毒虫蛇蚁，无人带领恐有不幸。」

我哦了一声：「没关系，虫子都怕我，我娘去抓虫玩从来不带我。」

她突然捏紧了手帕，脸上的笑像要变成大嘴吃人：「百毒不侵吗？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我抚了抚手上的寒毛，有点茫然，怎么，天凉了？

21

白洛水走了没多久，就有个带剑的小姐姐来了院子，说她叫白叶，是奉了少谷主之命过来照看我。

我莫名，我身体很好的，不用照看。

但有个人陪着确实热闹一些。以前起码二猛还会和我哼哼两声，这里连鸟叫都没有，怪不讨人喜欢的。

娘说好奇心害死猫，猫有九条命都能被害死，所以我从不对别人好奇。

但白叶明明面无表情看上去不喜欢说话，却莫名其妙和我说了很多事情：

什么这里是药王谷啦

什么白洛水是老谷主的女儿啦

老谷主在闭关啦

药王谷身处天堑，出入困难，但是西边的断崖可以偷偷摸摸出去啦

……

东厨的厨子比西厨的厨子手艺更好啦

西厨的东坡肘子不够软糯，少了点火候啦

我眼前顿时一亮，还有个厨子啊！

我打住白叶：「东坡肘子已经很好吃了！」

她停下面无表情的机械播报，第一次居高临下地正眼看过来，带着绝对的笃定：

「你，没吃过好的。」

那一瞬间，她好高大。

22

跟着白叶我着实吃了两天好的，太过开心，差点忘了我的便宜夫君。

这两日正好是满月，我正和白叶在院子摆好了餐食准备赏月吃饭

白落景推门而入，白叶丝滑出门。

眨眼睛我面前就变成了一只笑眯眯的白落景。

我后知后觉有点生气，两天都不见鬼影，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他倒是自在，吃饭吃得优雅端庄速度却极快，我登时大惊。

我的五花鸡！

23

虽然娘说好女不和男斗，等下我没轻重打死人她会很难办。

但是在白落景以奇怪的手法夹走了我最后一块红烧肉，我忍无可忍了。

把白落景手一拉往房里走，说实话怎么感觉有点轻飘飘的。

他这时候倒是个顺从的好模样了，被我轻轻一推就顺势倒在了床上。

撑着下巴问我：

「小花没吃饱吗？」

我严肃点头。

他就笑了，突然把我拉过去又怼着我耳朵说话了，呼吸热热的喷耳朵：

「那娘子是要吃我吗？」

我发誓，我不吃人的，但是就是耳朵烫烫的。

24

我一下子感觉有股热气上头，伸手猛一推他，他被我推翻，猛哼了一声。

我吓一跳，连忙给他扶起，背后一摸却是一手的血。

我愣了愣，上前扒了他衣服，他一边作势拦了拦一边还在笑：

「娘子也太急躁了。」

他后背暴露在月光下，一片纵横交错的鞭痕糊了满背，正在往外面丝丝渗血。

我觉得眼眶热热的，模模糊糊才发觉他今天面容苍白的可怕，离了饭菜遮掩毫无唇色。

眼泪一下子哗啦啦的往下流了，我一边哭一边拿了小手绢擦他留下的血。

他这时也没了笑，怔怔看了我半晌，突然把我抱进怀里，额头低下与我相触，哄道：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小花抱抱我就好了，抱抱我就好了。」

胡说！

我哭的不能自已，小时候被镰刀割了手我都快痛晕了，这个肉都要烂掉了！

他又开始低低地笑了：

「之前不也是一身伤吗？那时候怎么没这么大反应啊？」

我不满他的态度，哭着戳他胸口：「那时候你只是个男妖精，你还不是我的夫君呢！」

他蹭了蹭我，喃喃道：

「做小花夫君真好。」

我往他衣服上抹眼泪鼻涕，那是自然，我娘说了，疼男人是我们家的传统。

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有点渗人。

但娘说的都是对得。

25

等他包好了伤口我们抱着躺在床上。

他背着月光又开始卷我头发，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还疼吗？怎么老抖？」

他反握回来：「不疼，我只是冷。」

我撇嘴，会撒娇的男妖精。

伸手搂了搂他：「好啦好啦，多抱抱你多抱抱你。」

哪里冷，他明明热热的像个暖炉，我有点昏昏欲睡。

模模糊糊听到他低声问：「小花喜欢我吗？」

我想这不是废话吗？

但宠男人是我们家的传统：「喜欢。」

「有多喜欢？」

有多喜欢？我分出一丝丝心神思考了一下：

「比二猛要喜欢，嗯……喜欢很多很多……」

他胸口又在震了，我最后想：

我夫君还是很好宠的，说个什么都笑，比村头那傻子还好哄。

26

白落景是个好男人，会撒娇，会讨家主欢心，我很满意。

当然他不和我抢饭就更好了。

这些时日他每晚都来和我睡。

白叶看我的目光越来越奇怪，好像我是她没见过的深山老野猪，拱了她家水白菜。

只有一次，白落景又不知廉耻的在院子求搂抱，我烦不胜烦，把他掀了压地上。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你们在干什么？！」

我被震地抖了抖，和白落景一起看过去。

白洛水被个小丫鬟扶着，一边大喘气一边死死抓着丫鬟的手腕，眼睛红红的像要吃人。

我第一次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她：

「我们在玩。」

白洛水是横着走的，当晚白落景没回来，我对着床另一侧打了一套空气拳法，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白落景回来，还和往常一样，黏黏糊糊的，但是我总觉得他笑的没以前好看了。

啧，娘说了不能嫌家丑。

26

我发现我最近频繁地想起我娘的教导，比如我娘说，男人心，海底针。

比如前几日还和我甜甜蜜蜜搂搂抱抱的夫君，今天就突然说要成亲了。

当然新娘不是我。

是那个美人师妹，白洛水。

白叶说老谷主出关了，察觉自己时日无多，决定尽早履行白落景和白洛水的婚约。

毕竟白落景能成为少谷主，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当白洛水夫君培养的。

我更茫然了。

婚约？

白落景没说过啊。

白洛水也没说过啊。

27

我思索，自己这算不算被小三？

那我该怎么做？

当晚白落景居然还敢回来，仍然是笑着张开双手要和我抱。

我笑着迎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棒槌。

然后坐下等他一个狡辩。

他坐在地上，外袍散开，低头看不清神色，片刻后给了我一个他最丑的笑：

「洛水好看，娘子不喜欢吗？」

我震惊看他：

「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一夫不侍二女！」

娘说得对，男人果然没有好东西。

当晚气得我只吃了两碗饭。

28

醒来在熟悉的飞人身上，但这回是白叶背着我，后面还是嗖嗖的飞箭。

察觉到我醒了，白叶颠了颠，突然开口：

「你沉了。」

我深沉叹气：「东厨的厨子确实比西厨好。」

她默了片刻：「你知道就好，我会带你出去的。」

白叶只能说她尽力了。

我不会他们飞来飞去的功夫，我只是力气大，是白叶的大累赘。

我从白叶身上滚下来，对方迅速把我们分隔开。

对面团团围住白叶，根本不带管我。

这很羞辱人。

但白叶实在勇猛，她绝对是我见过最帅的剑客，一如初见那么高大。

虽然我也只见过她这么一个剑客。

最后白叶败于对方拿出的一支口哨，一吹，白叶就倒了在地上打滚。

29

当他们拿出装我的铁皮笼子时，我感到很难过。

这玩意儿我拉不开。

而且当初我拉大猛去屠户家的时候都没用这么大的笼子！

我气恼地踹了一脚笼子。

杀手惊恐地看了眼被我踹出的凸起，抬手果断给了我个手刀。

天昏地暗，失策。

30

头昏脑涨地醒来，手异常沉重，我低头一看，泛着寒光的老大四块铁拷，一双手一双脚。

我正想使使劲，就听到了白洛景的声音：

「洛儿怎么还不睡？」

我顿住，鬼使神差地没出声。

白洛水还是细声细气地像个要断气的：

「景哥哥，我睡不着，那个小花真的愿意把母蛊交出来吗？」

「她会得，她现在正是对我中意的时候，母蛊只会自愿爬出，我们再等等。」

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白落景这样的声音，全是疼惜。

我有点茫然，母蛊？

是娘亲给我吃的那条大黑虫子吗？

小时候我总生病，虫子老咬我，有一天娘从小黑屋子出来，说给我吃个好东西，从此我就成了村里的笨牛花。

那一年里娘教了我很多东西，和我说，她要埋在东坡，每天多晒晒太阳。

后来娘果然在东坡一睡不醒。

我给她搭了小棚子，让她睡得舒服。

但很快各种虫子爬满了她身体，虽然娘亲喜欢虫子，但是我比虫子喜欢娘亲。

虫子都怕我。

我就坐在娘亲身边，和她一起晒太阳。

我担心我一走虫子就来。

就一直坐着。

和娘亲看了两次星星，晒了两次太阳。

就当我也迷迷糊糊想睡觉的时候，

常叔也爬到东坡来了。

常叔有疤，他哭起来怪吓人的。

他颤抖地摸我头发，和我说娘亲睡觉不喜欢有人陪她，让我和他去吃饭睡觉。

我摇头，娘亲睡觉最喜欢抱着我了，喊我小傻蛋，给我讲稻草人杀人的故事。

我说我走了虫子就来咬娘亲了。

常叔咧开嘴想对我笑，但是更丑了。

他说娘亲盖了被子，就没有虫咬了。

我觉得有道理，然后和常叔一起把娘亲用土盖住了。

我坐在小土堆旁边，晒了晒太阳。

夏天的太阳其实挺疼的。

我问常叔，我是不是没有娘亲了。

常叔跪下来抱着我，和我说，你娘亲就在这儿，以后你想她了，你就来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外面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我缩起手脚，我觉得我有点想娘亲了。

31

白洛水着实身体不好，说两句话就好像要翻着眼睛过去了。

察觉到光线，我抬头看去，白洛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笑得像村里人办丧事扎得大白花：

「白落景说要等你心甘情愿给，但是我的东西，怎么能让你这个乡野丫头染指！」

「只要你肝肠寸断，母蛊一样会被逼出来！」

「我要你看我大婚，看我与景哥哥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我撇嘴，你要白落景你就要啊，我闭眼大喊：

「大虫子是我娘亲给我的！我不会给你的！」

32

白洛水一看就从小心理变态，药王谷里要疯就疯，要杀就杀的。

还有这个黑黝黝的地牢，挂着各种臭熏熏暗红色的钩子烙铁。

用在身上都挺疼的，我觉得白叶再来背我一次，一定会吓一跳，我现在，可轻啦。

我不怕白洛水，大虫子保护我，我才不会死呢。

她拿着鞭子抬起我下巴，给我看鞭子上的血迹，她得意洋洋，侧脸蹭着鞭子：

「这上面，有每一岁景哥哥的血呢。」

我听闻瞪大了眼睛去看鞭子，原来这就是那天抽了白落景的鞭子。

可我看了她又不给我看了，恼怒地拿鞭子抽了我一下：

「不许看！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明明景哥哥已经找到母蛊了！都带回来了！还偷偷瞒着不告诉我！所以我才抽他的！」

33

我以为我要很瘦很瘦才能离开那个地牢，没想到很快就重新看到了太阳。

还有太阳一般的，白落景。

他穿着大红色的婚袍，像往常一样抱着我低头蹭我，蹭了他一脸血也无所谓。

他满脸血吸我这个满身血的的样子真的很变态。

他摸我的头发叹息：

「小花不是最怕疼了吗？怎么这次这样了都不交出母蛊呢？」

我突然有点委屈了，埋进他怀里抬起没什么血肉的手锤了他一拳，闷闷道：

「我也会死的，娘亲给了我大虫子，也死了。」

没声音，我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嘴边都是血。

我说：「白落景，你吐血了。」

他还在笑：「嗯，娘子锤得疼了些。」

我从他怀里爬起来，抬头看去，满堂红彩，满地尸体，白落景背上红肉翻滚。

白洛水确实要我看他们的婚礼，所以把我挪到了他们拜堂的暗室后面。

我问他：「白洛水呢？」

他摇了摇头：「被老谷主救走了。」

34

我和白落景摇摇晃晃地往西崖走，很快就看到了所谓的老谷主，他老得夸张，皮肤像融化了一般往下坠。

我咦惹了一声。

好丑。

他看到我老皮抖动，发出怪笑：

「果然是她的女儿！当初她让我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今天就让她女儿偿命给我女儿，一仇一命，公平得很！」

外面的世界好复杂，度量衡好奇怪。

我翻了个白眼带着白落景就走。

但白落景却直接从我肩上滑了下去。

那老东西也不急着过来，在那边看着白落景冷笑：

「我将你捡回来，一路给你吃喝，教你功法，让你成为少谷主，还将洛儿许配给你，你却为了一个乡野村妇，背弃药王谷！」

「我早给你和洛儿下了连心蛊，如今洛儿是何等痛苦，你便给我千百倍受着！」

白落景不像个在受痛的人，晃晃悠悠站起来，搭着我肩，一边咳血一边笑得如沐春风：

「多年来确实承蒙老谷主照顾了，但毒虫毒药，我也没少吃啊。」

说完又是哇得一口血吐出来。

我抖了抖，抬头看他，他没看我，单手抚了抚我脖颈：

「小花，别怕。」

「小花，别怕。」

娘亲在东坡睡觉的时候，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突然意识到，白落景可能真的会死掉。

然后被虫子吃掉。

一点儿也没有了。

35

娘睡的时候和我说，她这辈子过的很开心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什么遗憾，因为她从来不后悔。

我也从来不后悔。

所以我把白落景拉低，亲了上去，然后把母蛊喂给了他。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喜欢他这种没有面皮的神情，比他丑丑的笑讨喜多了。

他问我：「不是只比二猛要喜欢一些吗？」

「是很多很多」

「而且二猛我也舍不得它死。」

我不后悔。

所以白落景笑着把我推下断崖的时候。

我也没后悔。

……

他娘的。

36

娘说得对，不能随便捡男人。

男妖精也不行。

在药王谷外守了半月的常叔把我拎到了最近的柳城。

他怒气冲冲却无能狂怒，带着我奔走疗伤。

我才发现他好东西是真多啊。

名贵药材不要钱地养我身上丢，好歹是吊住了我半条命。

难怪以前请常叔给二猛嘎蛋只要了我一篮鸡蛋。

大户人家。

我和常叔说：「我要和娘睡一起。」

常叔给了我个大脑蹦：「别瞎说话，你死不了。」

常叔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深沉地看着窗外：「我不后悔。」

常叔又给了我个大脑蹦。

我瘪嘴，哇哇大哭：「常叔！他们都欺负我！」

常叔给我擦鼻涕眼泪，深深一声叹息。

37

母蛊给了出去，我按理来说也就一年好活了，而且虫子又开始咬我了，这很烦人。

所以我开始等。

不是等死。

是等消息。

「你听说了吗，药王谷病恹恹的那个大小姐突然好了！」

「是啊是啊，堪称医学奇迹啊！」

「听说药王谷大小姐和少谷主择日大婚！共邀天下豪杰同庆呢！」

「少谷主？那个白莲手？」

「听说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是药王谷最听话的一条狗呢！」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药王谷，他早就冻死街头，变成一条死狗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8

我和常叔说我要去药王谷参加婚宴。

常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地给我弄来了请帖。

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就豁出老脸，拉一帮兄弟和你去！」

我惊诧，安抚他，怎么会！我不是去抢亲的啦！

他更担忧了，大小姐和少谷主都死了会有点麻烦。

我摇头，不是啦，我是去收债的啦！

39

这回的真婚宴比上回的假宴要热闹多了。

我蹲在宴席角落嗑着瓜子听旁边的两位侠士唠嗑。

「这谷主女儿到底是怎么好的啊？这么多年了，药王谷什么灵丹妙药没喂过啊？」

另一位侠士明显消息灵通些，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压低了声音：

「你听过岭南岐山一族吗？」

「就那个善驱虫制蛊的岐山族？」

「对对对！」

「听说他们一族的圣术传女不传男，每代传人身体里都养着世间母蛊。」

「这母蛊啊，吃了力大无穷，百毒不侵。」

「这白洛水啊，就是吃了母蛊才好的！」

「嘶～可是听说那岐山传人没了母蛊十月之内必被百虫啃食而死啊！」

「对啊！所以不知道那可怜的岐山传人如何了。」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法骗来的。」

「能怎么骗来的，」那侠士嘴努了下婚台，台上的两位新人正面对众宾行礼，新郎一身红绸端的是美如冠玉，天神下凡。「虽然江湖上名声不好，但他可是美男排行榜第一名！」

我顿时眼前一亮，还有美男排行榜这种好东西？

40

我凑过去正想和两位侠士咨询一下美男排行榜的事情，就听婚台上一声尖叫：

「小姐！」

前排顿时骚乱起来，有人往前有人退后，我哎嘿一声！

我的债开始收啦！

我连忙从混乱的宾客间往前挤，担心赶不上，到了前头，就见白洛水掀了帕头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滚作一团。

嘴中哀嚎：「父亲！父亲！洛儿好疼啊！洛儿好疼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白落景！白落景！你骗我！你不得好死！」

她的未婚夫婿白落景站在一旁，仍然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对骇然的宾客们拱手：

「让各位见笑了，大小姐之前得了母蛊，欣喜若狂，不顾母蛊的毒性强行服用，今日毒发了而已。」

居然真的是母蛊！人群中蠢蠢欲动，有人目露凶光。

白洛水趴在地上披头散发，七窍流血，死死盯着白落景：「是你！你故意的！你这只疯狗今日叛主，江湖中人人唾之！她也不会要你的！没人会要你的！」

白落景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她，她笑的更疯了，猛吐一口鲜血，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场内一片死寂，没人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出大戏。

只余白落景悠悠的声音在庭中回荡：

「岐山母蛊，历代单传，百毒不侵，所为何？」

「不过是它本身就是天下至毒，除岐山传人，无人可用罢了。」

人群中涌动的心思暂歇。

远远地，白落景对我风华绝代地一笑。

我垂眼转身，不再管身后嘈杂。

收债，一半。

41

白落景开始倒在我的任何视线角落。

一身血衣，看上去昏迷不醒。

客房门口，出门踹到，跨步而出。

马厩草垛，我草料一堆，捂死最好。

茅厕……我咦惹了一声，退后一步。

他无奈起身，堵住我：

「小花现在，好无情啊。」

我冷哼一声，当然，现在，我可是钮钴禄·花！

他上前一步，拉开衣领，胸口的窟窿血就咕噜一声冒了出来：

「娘子，怜惜怜惜我吧。」

42

他侧在床上，我给他扒了上衣绑伤口。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他压在身下了。

他胸口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正常人可以有这么多血吗？

我认真看向他：「白落景，你挺疯的。」

他笑了抚我的眼：「娘子也是个小疯子。」

我侧头不看他，他把我头扭过来，低头就亲了下来。

可恶！没了母蛊打不赢了！

但很快我就一把掀翻了他。

我的母蛊回来了。

白落景的胸口刚绑好的纱布也瞬间晕开一片血色。

他把母蛊还给我，压不住他的伤了。

我又坐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

「你也是这么给白洛水母蛊的吗？」

他双眼登时亮了起来，还委屈上了，指了指胸口：

「母蛊不亲我，她直接掏出来的。」

我看他惨白脸上的笑。

他好像也要碎了。

但是挺让人想把他弄得更碎一点。

43

白落景的粘人劲我是知道的，现在更上一层楼。

他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他从前有多可怜，他废了好大的劲干掉那个老谷主，最后总是汇成一句话：

「家主，你怜惜怜惜我吗？」

他顶着那样一张脸，说这种话真的很难让人把持得住。

每次我醒来都会痛锤他一肘子。

太不懂规矩了！

44

白叶被从地牢里放出来，身上的蛊也解了。

我和她相约去吃柳城最好的酒楼。

回到客栈推开门被床边一个阴恻恻地影子吓了一跳。

我问他：「白落景，你在作甚？」

会功夫可能了不起，我被他从门口抓过去按在床上。

他额头抵着我，声音有点嘶哑：

「小花还要我吗？」

我沉思：「你不是个好人。」

肩膀被捏的有点疼。

「你还是个疯子。」

他低低地笑了

「还骗我，和别人成亲。」

「还推我下山崖！」

越说越生气，我狠狠锤了他一拳！

他发出一声闷哼，却把我搂的更紧了。

「但是你长得好看。」

「娘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比牡丹还好看。」

他拿他的牡丹脸蹭我：

「那小花还喜欢我吗？」

「喜欢吧。」

「有多喜欢？」

「比二猛多一点。」

「我们把二猛吃了吧。」

「不行，我有点想二猛了。」

「我们回清水村吧。」

「好。」

「我带你去见我娘。」

……

「好。」

债，完。

【完】

作话：一气呵成，有点狗血，但是我好喜欢我的小花和落景，他们是两个寂寞的小宝贝。番外是白落景视角，有点累了，所以先放上来，能看到这里就很感谢啦，希望你喜欢这个故事！

番外

1

我是药王谷一条狗。

江湖上都这么说，我也这么认为。

药王有个病秧子女儿，被断言活不过双十，药王到处搜寻奇珍异宝，找人试药。

我在街头流浪因为貌佳，常比别的乞儿多要些银钱。

老乞丐对我动手动脚，我把他手脚用石块砸碎了，笑着碾了他命根。

一群乞丐而已，谁会在意？

同样，一群药人而已，谁会在意？

但我还是不同，药王女儿也看上了我这张脸，只肯喝我试过的药。

我被赐名白落景，成为了白洛儿专属的宠物，灌着百毒长大。

白洛儿从小就疯，喝药苦了，病发疼了，就见不得身边人不苦，不疼。

我常常半月都呆在暗室，另半月呆在药房。

待我露了习武天赋，才终于引得药王注意，我拼命习武，终于得到出谷机会。

出谷那日，药王给我下了连心蛊，他让我到死，都是药王谷的狗。

我为了白洛儿杀人夺宝，无所不用其极，江湖被白莲手掀起风云，白洛儿把我关在暗室又哭又笑：

「你多好啊！武功盖世，随心所欲，但是那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湖中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一条狗？」

待到血肉烂没，她抱着我哭，给我用可肉白骨的疮药，伤口愈合时极痒，我却笑着抚她：

「洛儿啊洛儿，别哭，别哭，等我找到岐山母蛊，你便会好。」

我会让你看看，我的世界。

2

被仇家追杀的时候，白洛儿正逢病发，疯狂自残，我落了一身伤。

顺势倒在了岐山后人出没之所。

3

月夜白洛儿发病尤其厉害。

我朦胧中被人捂在怀里，头次睡了个好眠。

只是我没想到，岐山后人。

是个这样的妙人。

4

力大无穷，百毒不侵，确实是岐山母蛊之功效。

她爱我颜，却弃我笑。

她道我是夫君，却也嫌我携她逃亡。

我对她投怀送抱，她就只道搂搂抱抱。

又疯又笨的娘子。

柔软暖和的娘子。

就是锤人忒疼。

5

在山洞我看她坐我身，却被我迷得七荤八素。

头一次觉着，我这张脸，有点用处。

我盯着她的睡颜，也有过一瞬犹疑。

但很快，白洛水知道了她的存在，她高兴坏了，却恼怒我的隐瞒，又疯又笑的抽了我一顿。

我想，抽得好啊，便草草止了血就去见娘子。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小娘子，会为我哭的这么伤心。

我搂着她，不叫她看到我面无表情的脸，觉得她真奇怪，我这样的人，也值得她这样心疼吗？

但我向来卑劣，我想，到我手里了，那就是我的了。

哪怕是太阳。

也应当与我堕入黑暗。

6

我在她心中居然只能和一只猪相提并论。

我迟早吃了这个二猛。

7

岐山母蛊近在眼前，白洛水稳不住了。

她是个比我还要疯的疯子，娘子是个怕疼的。

我让白叶带她走。

那个天机门的常叔已经等在西崖底下接应了。

只是可惜，我对药王谷的掌控力还是不够。

不够。

8

我和白洛水说，娘子已经对我情根深种，只要我受伤，她一定会用母蛊救我。

哪怕我知道，我在她心中只是一只更好看的，讨她喜爱的二猛。

但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一只恶犬。

白洛水把她丢给我的时候，我轻轻拥着她，突然想起当年被丢到百蛊堆里时的感觉，只是当年那些啃噬全集中在了心脏。

我问她，不是最怕疼了吗？

她说娘亲的大虫子更重要。

我又问她，你信不信我？

她有点犹豫，我面露伤心。

她就说信。

然后把母蛊渡给了我。

她说是借的，要给利息的。

我说好。

娘子是真的好啊。

我推她下断崖，和她说，你等我。

我备了最好的生肌膏与千金散，娘子会活蹦乱跳地来参加我的婚礼。

真好，我好期待。

9

母蛊非岐山传人，只会寄存心口，日夜蚕食，却给人起死回生，身强体壮之错觉。

白洛水从我心口挖了母蛊，迫不及待就吞了。

我和老谷主说在岐山上一代传人处发现了解他所中之毒的法子，他将信将疑的用了。

我并不担心他的犹疑，因为法子是真的，只是更毒而已。

10

白洛水说我会受万人唾弃，众叛亲离。

到那又如何，只要娘子还要我，还让我当她的夫君，做我的家主。

虽千万人吾往矣。

11

娘子有点生气。

但没关系，我会卖惨。

做乞丐，这是吃饭的手段。

12

娘子好像吃撑了，连心蛊让我也撑得厉害。

13

我迟早吃了家里那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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