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来啦，同学们都忙着交换照片和电话号码（不过大多很快就打不通了，因为被手机代替了），在那个通信还不算发达的时代（或者说地区），我们留下的，更多的是彼此三年间的记忆。

分别在6月就开始了。“散伙饭”的桌上，唐老师带着新婚妻子现身，我们毕恭毕敬地喊着“师母”，她娇羞却也得体地朝我们笑笑。“奎爷”也来了，小坐了一会儿，同学们争相敬他的酒，他喝得脸红扑扑的，最后还是摆摆手表示不胜酒力，在化学王老师的陪同下离开。老师们都各自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也各自离开。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有什么也在从我身体里离开。

初夏的夜晚，风是柔软的，恰好的温度。小叶榕遮住了大部分的霓虹灯光，树枝该修剪一下了。我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静如水。

街角处刨冰店的灯光还亮着，我在那里遇见了阿坤。他说今晚喝多了，来这儿醒醒酒，并随手指了指手中的刨冰。我从他看似轻松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苦涩，就是这种苦涩一下让我的心也落寞起来。我向老板要了一支冰淇淋，和阿坤并排坐在街边的石凳子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毛毛，你我恐怕也要分别了，以后不知会怎样？”阿坤总是很忧郁。

“我啊，还不清楚会考到哪，咱俩以后可以常联系啊，你别整得这么伤感。”但我知道我们就如他所说“真的要分别了”。

“今晚的散伙饭快结束时，筱静来找我了，带着那个男生。周老师当时就在我身边，他瞬间明白了这件事，护子心切般把我往回拉。我对他说我不会干傻事的。筱静让我少喝点酒，说天亮后会在学校后面的小山等我。我点了点头，那个男生随即带着她离开，她连头都没有回。”

“放下吧，你们没有结果的。”

“交给时间吧，我现在还是想想该干什么吧！你说我去学厨师咋样？”

“真的不打算念下去？”

“不了，我高考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我不想再拖累别人了，早早参加工作吧！或许未来会觉得这条路很不好走，但我也不能后悔。”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这可是人生大事。”

他摇了摇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知道他早已下了决定，当然，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是他选择的这条荆棘密布，连我都能预知。

这时，刨冰店传来争吵声，我们寻声望去，一群跟我们一般大小的男女学生跟店员起了争执。近前发现有两个我认识，都是应届的毕业生，大概今晚都喝多了吧，随便一句无心的话也可能给这群即将分别的人火上浇油，将伤感无限放大。我劝说了几句，反而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有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生还趁机推了我一把。阿坤不干了，他冲过去一拳打在了那个男生脸上……

混战开始了，对方起码有7、8个男生，还有3、4个女生。那两个我认识的人没有动手，还努力劝着双方冷静。说实话，我从小到大就没跟人打过架，可是阿坤刚刚那么够意思，我也不能怂。被他打的那个男生提出不想人多欺负人少，要单挑。我说来呀。阿坤却挡在我面前说他来。他的眼里有无所畏惧，今晚喝的酒都飘散在空气里了。

这时店员说他已经报警了，警察正往这里赶来。我拉阿坤叫他走，他说打个架很快的。果然，半分钟不到，对方站出来单挑的男生就被他放倒了，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几个女生见状，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全都惊恐地看着阿坤。

这时又有一个男生站出来，阿坤说咱换个地方吧。这次轮到那个男生说用不了多久了。我警惕地看了一眼他的拳头，叫阿坤一定要小心。

警笛声越来越近了，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双方都没有人离开。可是阿坤一个不小心被那个男生锁住了右臂，他的右臂可是脱过臼的。汗水顿时从他额头滴下，我知道他输了，因为他的右臂不允许他发力。

那个男生在等着阿坤认输，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

“阿坤，咱认输吧！那个谁，快放了他，他的手臂……”

“毛毛，啊……”阿坤主动把右臂搞脱臼了，却也挣脱了那个男生的钳制，用一记左勾拳打到了那个男生的面部。那个男生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式打懵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男生会用这样自杀式的方式来赢得单挑。他回过神来，对着阿坤竖起大拇指：我输了。

阿坤右臂垂了下来，满头大汗。警察叔叔也赶到了，刨冰店的店员跑了出来，说他报的警。

警察叔叔又叫来了一辆大警车，要把我们都带回派出所。我跟阿坤上了那辆小警车，警察叔叔似乎看出了阿坤的伤势，把车直接开到了医院。

我通知了我妈，她跟冯叔叔很快赶到了医院。阿坤的手臂由于脱过一次臼，这次是属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医生说他以后恐怕不能提重物了。我内疚得哭出了声，怎么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我怎么对得起他早已不在人世的父母？

“毛毛，别哭，我没事的，我们永远是好兄弟。”我哭得更伤心了。

“阿坤，这是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别这么说，毛毛。真的没有必要内疚，如果你非要内疚，就帮我去一趟学校后面的小山，告诉筱静我不能去赴约了，但我祝她幸福。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不会有结局的，还是各自安好吧！”

“好啊，我会把话带到的。”

我妈也内疚得不行，除了责备我就是对着阿坤嘘寒问暖。阿坤表示他真的没事，手臂接上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搞得我妈一个劲夸他懂事，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最后她对阿坤说要他安心养伤，有啥困难就跟她说，她和冯叔叔一定不会推辞的。阿坤再次婉言谢绝。

期间警察叔叔过来作了笔录，冯叔叔说认识他们的所长，并当着他们的面给所长打了电话。不知所长在电话里指示了些什么，冯叔叔对着离开的警察叔叔对我说：没事了。

妈妈跟冯叔叔叮嘱了我几句就离开了。

“毛毛，这次又是你照顾我。”

“要不是为了我你又怎么会受伤呢？”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那个和阿坤单挑的男生。我立刻警觉地看着他，他表示没有恶意，过来是想看看阿坤的伤势。

真是不打不相识，这个名叫“阿亮”的男生居然住我后面的小区。今晚他跟他的同学们也是出来吃“散伙饭”的，多喝了几杯，搞得这一场误会。他表示很对不起阿坤，不知道阿坤的手臂受过伤。他说他父亲从小就让他练习散打，手上的力道不是一般人有的，阿坤居然用这样不可思议的招式化解，也真是不一般。

两人越聊越投机，我也觉得这个阿亮为人不错，值得一交。可我看向窗外时，那抹白告诉我是时候去见筱静了。

我拜托阿亮代我照顾好阿坤，他爽快地答应了。我对阿坤点点头，转身推门径直朝学校后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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